太子爷他后悔晚了(144)
依照史书,这般偏听偏信,随意下旨处死皇宫贵族,乃是王朝末年,根基朽烂,大厦将倾时才有的景象。
近来与长公主共同监国,分歧也越来越深。
长公主任人唯亲,行事骄横跋扈,视法度如无物。圣上对长公主如此偏听偏信,亦令他深为忌惮!此刻距离他登上皇位只剩一步之遥,决不能任由长公主从中作梗。
穆青杨心中,此时也是思绪翻涌。
之前崔十郎已将刘景仁告状的前因后果大概说了一遍。
刘景仁是被长公主被刻意安排入宫送东西,恰好“偶遇”圣上,鼻青脸肿的模样成功引起了圣上的注意和询问。
在长公主和妖道的推波助澜下,刘景仁的哭诉被世子殴打,再加上前几日长岚郡主便哭诉国公府退婚,穆青杨当众羞辱皇家,才激得圣上当场宣召老国公入宫质问。
然而,真正令圣上震怒的,是之后被人呈上的国公与八皇子勾结的亲笔书信,这才是引起轩然大波的核心。
许明月的事并未上奏章,只在宫闱内侍的记录簿上留下寥寥几笔,因身份过于低微,提及的不过也是一个身份模糊的“丫鬟”和“逃妾”。
刘景仁在国公府倾覆后,唯恐被牵连报复,早已如惊弓之鸟般逃回了临州老家。
穆青杨至今无法确定,刘景仁是否曾将“陈月”就是太傅府庶女“许明月”这个秘密泄露给太傅府。
但从刘景仁仓皇逃离的举动来看,刘景仁很可能误以为许明月再次逃跑了,并未深究,更未必有胆量或机会将此事捅到许儒面前。
如今,许儒作为太子妃之父,地位水涨船高,已是太子阵营中举足轻重的文臣领袖。
许琴露贵为太子妃,更是忙于宫廷应酬与东宫事务,分身乏术。一个渺小的许明月,只要不是被手握重权之人刻意搜寻挖掘,几乎不可能再掀起风浪,故而他们恐怕早已放松警惕。
下完白子,穆青杨假装不经意地抬头迅速扫了下这位平静如波的太子殿下。
也未曾忽略许儒与太子的翁婿关系,自然也要防备太子。
只不过最危险的地方,有时恰恰是最安全的所在。
将许明月藏在太子眼皮底下,这看似冒险的一步,实则经过了他缜密的权衡。
许儒绝不可能想到,自己那个“早该消失”的私生女女,竟会被穆青杨堂而皇之地许琴露这位太子妃的府邸内——这便是灯下黑。
书房内檀香袅袅,棋局仍在继续,黑白子交错。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侍女恭敬的通禀:“殿下,太子妃殿下命人送来了新制的糕点。”
容修目光未离棋盘,只淡淡道:“放下吧。”
侍女轻手轻脚地将一个精致的描金食盒放在一旁的茶几上,躬身退下。
穆青杨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食盒,盒盖未完全合拢,露出里面几块小巧玲珑的点心。那形状和色泽……竟与许明月素日里做的有几分相似。
“殿下也喜食糕点?”
容修执棋的手在空中略一停顿,随即落下:“并非喜好。”他抬眼,目光掠过那食盒,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疏离,“只是太子妃有心了。”
许琴露打听到许明月在许府时曾常送点心,便也效仿起来,试图以这种方式拉近与他的距离。
“是么。”穆青杨倒是从未忘记过他母亲国公夫人说过的那件事,这位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关系并不好。
再下一阵,闲谈两句,穆青杨抬首望向窗外:“殿下,时辰不早,眼看快正午了。恐怕……她还在等臣下回去用膳。若无其他吩咐,臣下便先行告退了。”
容修见他提及“她”语气柔和不少,难得地流露出一丝探究:“你跟她情意甚笃?”
穆青杨闻言,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些许,那笑意直达眼底,带着一种历经劫波后的笃定与珍重。他坦然回视容修,清晰地吐出四个字:“是。此生大抵是要不离不弃了。”
说完,他拿起倚在桌边的拐杖,支撑着起身,向容修行了一礼,转身,步伐虽缓却稳地离开了书房。
“不离不弃?”容修低声重复着这四个沉甸甸的字眼,目光落在穆青杨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才缓缓踱步到书桌后坐下。视线不可避免地再次触及茶几上那个精致的食盒。
在许府暂住的那段时日里,许明月也时常送来她亲手做的糕点。
他一次也未尝过。一来是自幼不喜甜腻,二来……那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中毒,太子之位岌岌可危,正是疑心最重、戒备最深之时候,对一切外来入口之物都充满了警惕。那些承载着少女心意的点心,他一口也没吃过,直接丢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