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227)
走出几步,容修才似忽然想起什么,驻足道:“偏殿终究不是长久居所。待国丧诸事毕,我与宗人府商议,为你分派一处合适的府邸。”
容泽闻言,脸上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几乎要手舞足蹈,声音因激动而拔得又尖又高:“府邸?!多谢太子哥哥!不……多谢圣上!圣上隆恩浩荡,臣弟……臣弟感激涕零!定当恪守本分,绝不给圣上添乱!”
得了这好处,容泽喜滋滋地告退了。
容修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平静地、穿透周遭的空气,对上了许明月的目光。
许明月迎着他的视线。一切未宣之于口的沉重与秘密,在这无声的对视中汹涌翻腾。这深宫之中洞悉所有扭曲与秘密的人,除了他,如今又多了一个她。
容修没说话,只是径自往前,许明月沉默地跟在容修身后,沿着来时那条漫长、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宫道,缓缓地、一步一步往回走。
两侧巍峨连绵的宫殿沉默地矗立着,朱红的高墙投下巨大沉重的阴影,将狭长的宫道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片段。
许明月没想到,那日踏进许府门槛的,竟就是他们各自原本的身份。
第107章
只影独向谁去(8)
万籁俱寂。
暖阁内,烛火已被捻得只剩豆大一点。
许明月躺在柔软得几乎能陷进去的锦被里,沉重的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她已经有六个多月了,孕期的反应如潮水般袭来,白日里还能强打精神应付,一躺在床上,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灌满了铅,连指尖都懒得动弹一下。
容修侧身躺着,与她相对。他没有睡意,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映着微弱的烛光。
他的一只手,习惯性地、带着某种近乎无意识的依恋,伸过锦被,轻轻握住了许明月放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带着常年握笔或握剑留下的薄茧,此刻却只是轻柔地、一下一下地捏着许明月柔软微凉的指尖,仿佛在把玩一件珍贵的暖玉。
“小时候……”容修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陷入遥远回忆特有的飘渺感,又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有一回我的功课不出众,当着母后的面被夫子训了……”容修的声音顿了顿,捏着许明月指尖的力道无意识地加重,“夫子走后,母后便幽幽地盯着我。她亲自接过戒尺,一下一下抽在我的手心。”
容修的思绪仿佛完全沉入了那个充满压抑和苛责的过去。
“母后总是那样看着我,眼神很冷,充满期望,也充满威严。”他缓缓地说,“她总说,修儿,母后费尽心思才让你坐上这个位置,你绝不能让母后失望。一步都不能错,一点都不能差。”
暖阁里只剩下他低沉的声音和两人交错的、轻微的呼吸声。
许明月听着,困意如潮水般再次涌上,意识在清醒与昏沉之间浮沉。
容修突然开始每夜对她倾吐这些深埋心底、甚至可能从未对他人言说的隐秘,自他很小的时候说起。
像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终于找到了一个看似安全的出口,一股脑地倾泻出来。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宣泄。
“你……是不是不知道,”容修的声音忽然变得更低沉,也更飘忽,“我还有个哥哥?”
许明月混沌的思绪被这陌生的信息刺了一下,残留的清醒让她模糊地想:哥哥?从未听说过。
“是二皇子。”容修淡淡地补充道,“也是母后的孩子。我的……‘同胞’兄长。”
烛芯偶尔爆出一声细微的轻响。
“他刚出生就有些不足,太医说是先天心智有亏,反应总是慢些,学东西更是艰难。他……很笨。”他捏着许明月手指的力道变得极其轻柔,像是在描摹某种易碎的瓷器轮廓,“母后……从来不提起他。从我记事起,他就被养在离母后宫殿最远
、最偏僻的‘静思苑’。宫人们也讳莫如深,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容修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容修指尖继续摩挲着许明月的手背,仿佛那温软的肌肤是他此刻唯一的锚点,许明月已经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眼皮根本抬不起来。
容修的目光穿透昏黄的烛影,投向拔步床顶繁复华丽的雕花,以前他日日忙于政务,很少这样停下来任由自己的思绪飘散。
幼时,他时常看见其他几个兄弟欺负九皇子。
那时九皇子还很胖,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还有些公主……有时还有几个伴读,会把他围在中间。逼他蜷缩起来,团成一个圆滚滚的球。
春日午后,御花园某个偏僻角落,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年幼肥胖的容泽,惊恐又笨拙地蜷缩,他像是都不太明白旁人欺负他。周围的皇子们则爆发出刺耳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