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他后悔晚了(243)
容修深深地看着许明月,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莫名在他心底漾开一圈圈陌生的涟漪。他沉默了片刻,方才那点审视终于彻底消散,被某种更深沉、更难以名状的情绪取代。
他习惯了掌控一切、权衡利弊,习惯将世间万物都纳入权力框架去解析、去利用……然而此刻,许明月身上那种奇怪的平静踏实……他又抬眸看她,第一次,有种微妙的震荡在心底蔓延开来。
甚至,连他自己也完全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第116章
只影独向谁去(17)
御花园的宫道上,许琴露与许棋华并肩而行。
许琴露一身天水碧云锦宫装,衣料轻薄,行走间裙裾如流水般微漾。她手执一柄竹骨团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扇面上精致的蝶恋花图案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许棋华则穿着杏子黄缕金纱裙,颜色鲜亮夺目,衬得她年轻的面庞愈发娇艳。
“姐姐,”许棋华的声音刻意放得轻缓柔顺,“内务府那头牌,次次都将妹妹的牌子摆在最显眼处,承蒙姐姐‘关照’了。可圣上……”她顿了顿,语气染上几分委屈,“回回都只道‘歇在御书房’。姐姐协理六宫,这般‘厚待’妹妹,妹妹真是……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呢。”
许琴露摇扇的动作丝毫未停,连眼波都未曾倾斜半分,只淡淡开口:“妹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从中作梗了?”她终于侧过头,唇角弯起一个完美无瑕的弧度,“安排你侍寝,是照宫规办事,亦是体恤妹妹入宫日浅,圣眷未隆。怎么,日日给你机会亲近天颜,妹妹还嫌不妥?若是不给你安排……”她话锋一转,“妹妹岂不是又要修书一封,告到父亲那里,说我这做姐姐的存心打压,连面圣的机会都吝于给你?”
“姐姐言重了。妹妹怎敢?”
“敢不敢,你心里清楚。横竖我左右不是人。给你机会不成,不给你机会也不成。”许琴露轻摇团扇,“你当初不是信誓旦旦对父亲言道,入宫后必得圣宠么?如今,滋味如何?”
许棋华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却无言以驳。
两人之间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沿着蜿蜒的宫道前行,心思各异。不知不觉间,竟拐进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园子。空气里骤然多了一缕缕若有似无的、沁人心脾的荷香。
抬眼望去,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方不小的荷塘。
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铺满了大半水面,如同撑开的无数翡翠伞盖。粉白相间的荷花亭亭玉立,或含苞欲滴,或盛放吐蕊,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这景致……许琴露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心头掠过一丝讶异。
这荷塘的布局、池畔水榭亭子的样式、甚至那几块嶙峋假山的堆叠……为何如此像许府后院?
就在这时,她的视线越过摇曳生姿的荷叶,落在了池畔水榭之中。
水榭的临水栏杆边,摆着一张青玉案几。
案几旁,坐着两个人。
正是容修与许明月。
既已撞见,避之不及,不如上前露个脸。许琴露与许棋华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朝水榭走去。待走近些才看清:
容修正微微倾身,专注地……剥着一碟子刚采上来的新鲜莲子。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捻开翠绿的莲蓬,取出里面洁白饱满的莲米,再极其耐心地剔去那层微苦的莲心,动作细致得近乎温柔,将净白的莲子肉轻轻放在手边一只温润的白玉小碟里。
而许明月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投向满池的荷花,似乎在出神,竟浑然未觉当今天子正在亲手为她剥莲子。
容修似乎察觉到了视线,剥莲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
许琴露本能地挂上了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拉着许棋华在水榭外的台阶下盈盈拜倒:“臣妾参见圣上。”起身时,许琴露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那只白玉碟——里面晶莹的莲子肉已经堆得老高,显然许明月一颗都未曾动过……如此怠慢圣意,他竟也纵容?
“起来吧。”容修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情绪。
许琴露心中念头飞转。前些日子她故意授意内务府天天呈上许棋华的牌子,容修却从未翻过。
这让她心中大石落地:容修不碰许棋华,并非因厌恶她许琴露一人!这更像是在敲打整个许家!许是许家近来风头过盛……甚至她心底隐隐怀疑,他如此“盛宠”许明月,是否也是一种制衡?毕竟许明月本身,就是父亲行事不端的一桩“活证”。
然而此时此刻,亲眼看着容修亲手为许明月剥了满碟莲子,而许明月竟安然受之,甚至神游天外……许琴露心里陡然升起一种荒谬又尖锐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