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心神恍惚加上脚下湿滑的澡盆边缘，让她完全没注意落脚点，力道一虚，重心顿失——

“噗通！”

一声比雨声更沉闷的巨响，伴随着更大的水花和泥泞飞溅。

许明月整个人狼狈不堪地摔进了岸边浑浊的浅水和淤泥里！

两名护卫闻声猛地转头。

容修也立刻敏锐地侧过脸，朝向落水的声音来源，眉头紧锁。

“咳咳……”许明月呛了几口水，挣扎着从泥水里爬起来，浑身湿透，沾满了黑乎乎的淤泥，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淹没了她！刚刚那个意外的吻带来的混乱还未平息，又当着他们的面摔成这样……她简直恨不得当场消失！

“那个！雨太大了！你们快送殿下回去！我……我先走了！”她臊得无地自容，声音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丢下这句话，甚至不敢看任何人一眼，急匆匆逃离。

没走出几步，她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九殿下听不出情绪的询问：“是摔了一跤么？”

护卫甲沉稳的声音回答：“是，殿下……”

许明月跑得更快了。

容修静立在雨中，护卫连忙抬手给他遮挡。

他却没有动，朝向许明月逃离的方向，沉默片刻，又问：“……什么样子？”

护卫甲沉思了一下，严谨地描述：“回殿下，浑身湿透，沾满泥污，行动踉跄……”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生动的比喻：“像煮熟的虾子。”

紧接着他看到向来平静如水、不苟言笑的太子殿下容修唇畔，浮现出……一丝极淡、大概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那暴雨下了一阵立即消失了。

晚上，容修早已梳洗完毕，如常弹琴，不知为何耳力灵敏起来。

敲门声响起，随即并没有出现如常的脚步声。

反倒是护卫甲的声音传来：“殿下，许小姐方才说她……身体略有不适，今夜就不来练了。”

真是个胆小鬼啊……容修不由得想起今日双唇的触感，当时她竟也没推开他。

容修点点头：“好。”

他低头弹奏，琴声却难得地昂扬、欢快。

第19章

府内来了贵人（19）

次日清晨，许明月走进屋内。

“昨日摔倒，受伤了么？”

许明月没想到一进来，他就直接问，脸上热度又隐隐泛上来：“没、没受伤。”

“你有些莽撞。”九殿下的声音听不出责备，更像是一种陈述，“先前在我这里，怕也撞到过桌角。恐怕自己受了伤，也要过两天才发觉。”他顿了顿，补充道，“还得留心两天。”

真是神了。她确实经常磕磕碰碰，青一块紫一块，常常是过几日才发现。

“殿下，”许明月忍不住好奇，歪着头看他，“你为什么这么厉害？”

“哪里厉害？”

“各种乐器都会，信手拈来。旁人专精一项就耗费毕生心血了，殿下好像什么都会。还有……也能随口吟诗，也能记得书册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分毫不差。”她的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钦佩。

“这样就算厉害了么。”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缥缈。

“当然啊！”许明月用力点头。

“许是……宫中寂寥，无事可做。”九殿下轻描淡写地回答。

这还是殿下第一次提及宫中的生活。

许明月不由得脑补出九殿下一个人在深寂冷清的宫殿里，独自端坐，对着孤灯，一遍遍抚琴、翻阅书卷的画面。

听说不受宠的妃嫔皇子，处境便是如此。

她忍不住又偷偷瞥了他一眼：他脸上没有落寞，也没有自怨自艾，只是将这些漫长的孤寂，日复一日放在乐器中。这本身，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厉害。

“你今日……好像心情不错？”他岔开话题。

“嗯！”许明月的快乐瞬间溢于言表，“殿下，我跟你说——”

容修听到她放琵琶到腿上的声音。

“——今日我从翠竹那儿听了个趣事！就是那个厨房的孙大厨和刘嫂，打起来啦！”

“为何？”

“嘿！”许明月露出一个解气的笑容，“那个刘嫂，一直想撮合李娘子嫁给孙大厨，背地里收了孙大厨不少好处呢！哪想到李娘子慧眼识人，自己相中了为人忠厚老实的王大厨！孙大厨那个气呀，竹篮打水一场空，就跑去跟刘嫂讨要之前给的好处。刘嫂哪肯吐出来？两个人就在厨房门口撕扯起来了！闹得人尽皆知，李大娘子这才终于看清了刘嫂的真面目！真是大快人心！”

明明容修对这种后宅下人间鸡零狗碎的纷争向来毫无兴趣，此刻听着她欢快的声音，却仿佛被那单纯的喜悦感染，唇角也不自觉地微微牵起一丝弧度：“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