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微雨与时归(128)
这一写就是半个时辰,她不想只张嘴要钱,哪怕是最亲近将伴她后半生的他。她将母亲体弱,父亲困境,临幽城冰窖储冰量,还有高家旧宅位置,价钱等等都详细写下,直到最后才加了一句,“手中银两不足,可否与我借些银钱?”
信寄出去,沈柔止开始不安,怕他觉得她不安分,怕她词不达意,惹恼了他,也怕他如小环说的那般,爱极了她,觉得与他生分,只日日盼着回信快些来。
沈柔止的信来时,李元恒臂上的伤还没好全,血痂狰狞可怖,似在宣示在这小小的地界它是不可置喙独一无二的王,必须好生伺候,如若不然,必叫你尝尝那锥心之痛。
赵情自那日后便被软禁在墨竹苑,她似认命了,不吵不闹,终日待在屋里不出。唯有身边的婢女知晓,夜深人静时,她偶尔能听到卧房里传来的呓语,带着不甘,带着惊恐。每当此,第二日伺候梳洗时,她总要偷偷去瞧姨娘脸色,姨娘眼下不免就带着青黑,一看就知晚上不得安眠。然而面上,姨娘也如往常一般,除了不能出院子,与寻常无异,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李元恒趁着手臂伤告假了几日,正好躲躲御史们的弹劾。杨恕问他如何处置赵情,不欲再留她的李元恒按捺住将人扔出靖安侯府的冲动,只说暂将她软禁起来便罢。最近,御史台的御史们正弹劾他专权擅势,结党营私,在朝堂上与那些站在他这方的官员吵得不可开交。皇帝虽日渐昏庸,但容不得人践踏皇权,遂命他当场自辩,若说不出个缘由,自有大理寺的刑狱衙门等着他走上一遭。几场辩论下来,虽暂时堵了众人之口,但耗费心神,令他烦闷不已。正好,几日下来,皇帝见辩不出个子丑寅卯,渐渐失了争胜之心,本就因伤寒歇了两天,朝堂上弹劾他的声响渐微,又因伤向皇帝告假,皇帝做帝王之姿关怀臣子,体恤他为国操劳,不仅准了假,还赐了好些补药。御史们瞧着皇帝都不在意靖安侯一手遮天,大有任他施为的意味,再弹劾他,无非是在皇帝身上扎上几根刺,不仅要不了命,只会给皇帝日益暴虐的脾性添几把火罢了。这火对位高权重的靖安侯来说不算什么,对宫人,对他们这些小官也许就是灾祸。御史们想通了关节,彻底歇了心思,眼睛又盯着其他官员了。
李元恒知道御史们暂时拿他无法,可若此时将赵情赶出靖安侯府,无疑又给御史送上一把剑,一把不甚锋利却可没入肌理的杀人的剑。此次弹劾御史大夫柳自帧并未上场,这也是皇帝虽斥责但未着人审查的原因之一,若他将赵情休弃,难保柳自帧不会亲自为侄女讨个公道。赵情虽有违妇德,但此种事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她都算上不了台面,况他也有错在先,这婚又是皇帝所赐,若有心细算,远达不到休弃的地步。到时柳自帧将一个违抗圣旨的罪名按在头上,即便荒谬,却也是实打实的罪名。眼下,将赵情困于一院之内,让她歇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是最稳妥的方法,待日后一切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那日为了去合欢散的药效,他割的颇深,好几日连抬一下都会牵动神经,痛的他度日如年。如今,血痂黑红一片,虽还有些牵扯之感,却不如一开始那般疼痛难忍。得了沈柔止的信,那痛仿佛又减弱了几分。他展信来读,得知他为了母亲想在临幽城挖个冰窖,又在城中东跑西颠忙个不停,既为她高兴,又不免担忧起她的身体来。直到看到最后那句“手中银两不足,可否与我借些银钱?”不禁失笑,这小孩,为了朝他借点儿银子将前因后果讲了满满几大页纸,倒显得他是多吝啬才会连这点儿银两都要查清用处才肯借。
知道她等着用钱,李元恒随即提笔回信,又令杨恕去账房取了一千两银票附在信中,当日就派人加急送往临幽城。
第85章 两心一情
沈柔止一边寻找挖冰窖的工匠,一边盯着高家旧宅,也委托牙行物色其他地界。牙行知晓她心意所在,收了雇银,热心的毛病作了祟,多言了几句,问她为何不给高家定钱,高家收了定钱,再想毁诺便要多想想。听闻此言,沈柔止怔愣片刻,心想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幼稚,头一遭自己做主,没有父兄在旁相助就只一心想着赶紧凑够高家要的银两,与之再不往来,却不曾想过要将定钱给与高家,再约定好时日钱宅两讫,不知比现在自己提心吊胆生怕高家一个不耐烦就将宅子卖与他人要好多少。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盼着娢姐姐和李元恒快些将银票寄来,早早与高家做成这一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