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哭包在逃生考试封神(230)
然而睡鼠仍没停下, 尖牙像一把裁纸刀,浅浅划开安格蕾的脸。纵横交错的细纹遍布肌肤, 如同工整规划的工业园区图纸。
睡鼠的门牙浅浅插入细缝, 挑起肌肤边缘, 似要将脸皮扯下。
这时,旁观的西装男拎住睡鼠后颈, 将它悬空提起:“乖乖睡鼠,吃完甜点,好好入眠。”
在西装男轻柔的摇晃中, 睡鼠再度闭上眼睛, 被放在了安格蕾旁边的高背椅中。
不远处闷头打转的棕黄兔子,总算摘掉了罩住脑袋的大礼帽,它冲到睡着的安格蕾旁边, 看见女孩脸上的皮肤像一张张纸片似的,缓慢脱落。
棕黄兔子半蹲下来,伸出爪子,拂过她的脸。
霎时间,女孩脸上的纸片飘舞纷飞,涌成了暴风雪。
“纸片雨”再度降临,或者说,这次是“纸片雪”。
暴风雪席卷天地,呼啦啦喷涌着。几秒后,上下左右皆是白茫茫一片,看不见绿色迷宫、华丽餐桌、高背座椅,也看不见浮夸西装男和大茶壶睡鼠。
寒风凌冽,暴雪凄厉,风与雪呼啸而过,在天地间带起一道道由纸片汇聚的洋流。
无尽的雪中,安格蕾睁开眼睛。
她依旧身穿脏污的白色长裙,一块裙摆被撕下、不知所踪,露出了冻青的膝盖。
她感到寒风正穿过自己破碎的脸颊,在空洞的头颅里呼啸,发出巨大轰鸣声。
她的脸还在龟裂,脱落为一块块纸片。纸片汇入风雪,造就更大的风雪。
“停下!”有声音在附近响起,又被风吹散。
“停下!”那声音又提高了一些。
安格蕾循声望去,看见纸片暴雪中有一只巨大的棕黄兔子。
她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向天空伸出手。
纷纷扬扬的纸片被她的手掌阻拦,在她的指尖穿梭。
那些被触碰的纸片,在接触的一刹那染上墨迹,墨迹流转,勾勒出文字。
空白的纸片显露信息,有一张写着“法拉西娅,小偷”,有一张写着“多洛萨,盗窃者”,有一张写着“米拉克利,被指控的人”,有一张写着“茜茜,女巫”,有一张写着“妮芙里亚,被诅咒的女人”,有一张写着“卡梅莉亚,神秘草药师”……
安格蕾看着纸片,冻结的记忆与情感开始翻涌,在坚硬冰层下沸腾。
那一张张纸片,是她的名条;那一个个名字,是她过去的名字。
她记起孤儿院,记起油腻厨房,记起偏僻小镇,记起寸草不生的荒原;
记起第一次偷窃,记起第一次入梦,记起无数次欺骗,记起无数次伪装;
记起空荡荡的孤独,记起无尽寿命的衰败。
当关于死亡的战争不复存在,精神世界里关于自我拉扯的战争才正式打响。
安格蕾的脸持续剥落,曾被白晓天安抚后固化的自我,又在坍塌。
“他消失了,白梦消失了。”她清晰感到一部分“自我”也随白梦消失。
“要是那时候没打赌就好了,要是在苗苗系鞋带时拉住她跑进教室就好了。”她的理性在消融。
“为什么要伤害,为什要会背叛。情谊在生死面前,真的不堪一击?”她的信任在丧失。
“讨厌目光,讨厌注视,不要成为主角,不要站上舞台……”她的自信在碎裂。
随之碎裂的,是地面。
一波波震动如海浪般袭来,脚下冰层发出咔嗤咔嗤脆响,看似坚固的地面已裂为一块块浮冰,浮冰漂在沸腾的海面上,快要被融化。
安格蕾跪于浮冰上,随它起伏,随波逐流。
所谓的“行动力”,所谓的“想想办法”,都被内心的空洞吞噬。
所有的浮冰都在融化缩小,与此同时,冒着热气的海水里,升起一杆杆如旗帜模样的东西,密密麻麻,插遍海面。
但杆子上绑着的不是旗帜,而是一具具烧焦的躯体。
躯体的皮肤、头发均已焦黑卷曲,唯独其上覆盖的每一条白裙都洁净如新、随风摇曳。
“她们是平凡的你。”
“你是幸运的她们。”
安格蕾惊恐抬头,侧耳倾听,才发现这些句子是从自己的胸腔里发出。
她想起了流浪的荒原上不仅有孤独,还有更为残忍、更令人疯狂的存在……
这些“东西”被压制在意识之下,也曾被神父净化,更随着时空轮转而衰败。
但现在,这些“东西”快要冲出限制、破冰而出。
安格蕾呆呆看着,萌生出一丝好奇,伴随好奇一同出现的,是恐惧与战栗。
“我是幸运的她们?”
“我情愿放弃这份幸运……”
她又见到自己的胸腔里发出声音,身体也不知不觉爬到浮冰边缘。
“好温暖。”
“如果跳下去,就不会冷?”
“如果跳下去,我能变成她们?”
“如果跳下去,可以归还她们的幸运?”
安格蕾将手伸向海面,灼热的蒸汽向上飘,包裹住她发青的指尖。
空白的纸片,写着信息的名条,仍像暴雪一样飞舞。
寒冷的雪,映衬出海水的暖。她懵懵懂懂,想要跳进海里畅游。
忽然之间,她的目光被远处的一团黄色吸引,隔着风雪,辨认出那是棕黄色兔子。
“它还在,它还没有消失?”安格蕾也不明自己为何会这样想。
棕黄兔子所在的浮冰融化殆尽,兔子摇摇晃晃掉进海里,只剩爪子攀住浮冰边缘。
安格蕾的身体早于想法先一步行动,站起、助跑、跳跃,攀上焦黑旗杆,从一根杆子跳到另一根,伸手捞起棕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