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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086)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而王知礼虽死,云州城已被解除锁禁,因王知礼党徒被一网打尽,毛维又并没有在城中安插耳目,竟然尚未有人向他通风报讯,如今的毛维还做着美梦,气定神闲坐待朝廷下发敕令,王知礼如愿接掌云州,那么他也算为蜀王立下汗马功劳。

他哪曾想到晋王妃已经为他布下杀局?

“云州之行前便嘱令统领,征调部勇死士待命晋阳城,未知可曾到位?”十一娘问白鱼。

“侯马、鄢陵等地,陆续两百人已经抵达晋阳城外。”白鱼应答,心中却有疑惑:“王妃动用这些暗勇,可是打算暗杀毛维?属下不明,王妃既有把握弹劾毛维获罪,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原来这些暗勇,都是贺湛历经十余载辛辛苦苦在各地培蓄,以防迫于无奈时用于政变,自然需要更加隐密,十一娘从未动用,此回事件才嘱令白鱼调动附近人手,既来晋阳城,当然是针对毛维,然而白鱼百思不得其解,毛维若然获罪当然必被处死,怎需王妃大废周章?

“郭居安为何没有知会毛维太后早有预谋收归云州兵权之事?必定是为保蜀王脱身,意欲杀人灭口,为防打草惊蛇使毛维戒备,方才只顾脱身报讯而守口如瓶,我不是要刺杀毛维,相反,正是为了从蜀王刀下救他苟延残喘。”

白鱼恍悟道:“王妃是想留毛维活口指证蜀王。”

“蜀王毕竟天子生父,行事又一贯小心谨慎,单凭毛维指证,不足以意图谋逆之罪处死,更何况毛维听奉于太后本乃世人皆知,若以毛维供辞治罪蜀王,天下岂不怀疑太后居心?”十一娘冷笑道:“蜀王倘若能够剖析透彻毛维对他不足为害,打消杀人灭口之计,那么只好由我动手。”

她调用这批暗勇,当然也是为了有备无患,毛维乃暗助太后冤杀裴郑灭族关键人证,十一娘哪里肯让他如此轻易便命丧黄泉,楚心积虑这些年,她可不是为了把毛维送往韦太后铡刀之下。

“白统领,自今日起,对毛维一家务必密切关注,并必须小心谨慎,这回行动绝顶机密,万万不可让晋王及其部下察觉。”

留毛维活口的理由此时还不能向贺烨道明,十一娘也无能编造一个借口应付过去,这才是她不得不调用暗勇的原因。

又说毛维,虽然迟钝滞后,当见晋王妃返回晋阳,王知礼却迟迟没有书信通报事态进展,到底还是心生疑虑,遣人往云州一打听,方才知道王知礼竟然已经被问罪处死,大惊失色之余,意识到恐怕太后并没有因为内忧外患便姑息云州王的念头,然而他附赞王知礼可掌云州的奏文早便已经递往京都,无论如何也追不回来,顿时焦急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半日,想到的计策唯有立即书告蜀王,想办法让他置身事外,将书信交给心腹急送长安,他这才坐下来,暗暗安慰自己——

王知礼虽则事败,暗下与之勾通一事怕是就要暴露,这么大个把柄落在晋王妃手里,她怎能不大加利用?好在一来可以上书向太后解释,声称交好王知礼也是为了惑其心志促使能为太后所用,并蜀王人在长安,消息自然灵通一些,若觉事急,必定会想法救助我脱身困境。

直到这时,毛维尚无自觉,蜀王视他,不过随时可弃一枚废子而已。

承德九年的正月,云州都督王进谷遇害,王知礼意图夺权反被处死的事件其实对于晋阳百姓并未产生影响,随着上元节一过,日子似乎又回复到寻常柴米油盐的平静与琐碎,百姓们原本就无人关注太原尹毛维,唯有那些与毛大尹孙子们还算交好的纨绔,渐渐觉得有些讷罕:怎么元宵节一过,各府设宴回请毛郎君们,一贯乐于交游这几个,忽而推脱玩乐了?说什么长辈嘱教,从此得用心于学业,这话岂不奇异?他们可是毛大尹的亲孙子,仕途经济哪里需得着用心书本?再者毛大与毛二连子女都一串了,毛大尹这祖父现在才管教也太迟了些。

闲来无事,有那么个纨绔因为娶了毛趋姨表侄女为妻,故而被众纨绔推举出来,起哄让他去寻毛明府打问打问,侄女婿刚到晋阳县衙门口,正见毛趋从内而出,端起笑脸来迎上前去,哪知却被心浮气躁的毛趋好大一番责骂,他一句话没说,吃了一通怒火,呆怔怔看着毛趋拂袖而去,骑一匹马,心急火燎也不知干什么去了,侄女婿好不委屈,摸着鼻梁垂头丧气返回,

面对众纨绔灼灼发亮的眼神,往地上“啐”了一口:“谁知道大郎等怎么忽然不肯出门,别不是调戏了他家祖父侍妾,被揍得不能见人也难说,就连毛明府,指不定也吃了排头呢!”

第1049章 穷途末路

毛趋把怨气发泄给自家侄女婿,心急火燎去见毛维,自己却也难逃迁怒,险些没被世父喷溅一脸滚烫的唾沫,谁让他这回报知是一件雪上加霜的噩耗呢?

“好个元得志,忘恩负义奸诈小人,倘若不是本府提携,不过区区小吏,哪能指望高官厚禄、跻身中枢,见本府这回遇难,他竟敢落井下石?说什么串通王知礼谋夺云州兵权,实怀不臣之心罪不容恕,说什么当以意图逆反之罪诛灭三族!我与他无仇无怨,元得志这狗鼠辈竟然企图将我斩尽杀绝!”

毛趋一声不敢吭,由得毛维将他当作元得志发泄够了怒火,才敢抹一抹脸上的唾沫,劝说道:“眼下可不是与元得志计较之时,世父,难道蜀王殿下仍然没有回音?莫不是,莫不是……”

“殿下怎敢袖手旁观!”毛维怒吼一句,然因着此番墙倒众人推的局面,心底却一阵阵发虚:“我之所以与王知礼来往,可都是蜀王殿下授意!”

“世父!可那郭居安,现今甚至已经不由世父控制,世父手中并无实据,蜀王殿下万一只图自保,世父能用什么要胁殿下救助?”

毛维与蜀王之间的书信来往,尽由郭居安经手,早便焚毁无迹,毛维想要威胁蜀王,的确没有足够分量的把柄。

“可我知道郭居安此人!”毛维继续外强中干,一张嘴唇像是浸染了最最红艳的胭脂,甚至连人中都疑似透红,他轰地起身,阴郁的目光看向一扇窗外,似乎从这里就能看到风云莫测的长安城:“郭居安原本就为蜀王府僚客,并非化名伪造身份,他来云州辅助我长达数载,自然不愁人证,太后过去未曾留意郭居安,那是因为一贯不把这些僚客门徒放在眼里,可若以此人作为线索,不难察到蜀王与我之间蛛丝马迹,纵然蜀王已将郭居安灭口,也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蜀王何尝不明白,我若被坐实逆谋之罪,他亦难以脱身事外!蜀王一定不会坐视旁观,一定不会!”

——

此时晋王府中,十一娘居然正抱琵琶弹奏,玉色条石垒成的台基之下,一身窄袖翻领素衣的扈娘,纤腰紧束手执长剑和乐而舞,台基之上,也已经换了一身轻薄舞衣准备与扈娘一较舞技的任姬,顶着早春二月尚且森寒刺骨的冷意,将一盏美酒,笑吟吟递去贺烨唇边,见男人将扈娘看得入神,她眼睛里不由恍过一道怒意,自是极其隐蔽的,只薄薄在婷而脸上滑过而已。

原来晋王自从新岁时奉令相陪王妃往云州出了一趟公差,极其不满错过不少宴会,耽搁了寻欢作乐,当回晋阳城,连连欢宴不说,这日又设家宴,让妻妾们相陪玩笑,婷而便提议考较扈娘、任氏舞艺,逼得任氏不得不受这寒凉,若是输给扈娘,少不得还要受一场奚落,心里如何痛快?奈何连晋王妃都被逼得琵琶助兴,她哪敢驳回,也只好忍气吞声。

又说贺烨,别看眼睛盯着扈娘,只暗暗把两耳竖起,不肯放过十一娘纤纤玉指拨出的任一音节,原来他是听阿禄无意间透露,道王妃某日兴致突发,自谱一首琵琶曲,贺烨大觉向往,偏不肯直接让十一娘演奏来听,借今日家宴,先是恳求得婷而当场提出“考较”扈娘、任氏二人舞技,又再提议让王妃用新曲伴奏,贺烨自然附和,“顺理成章”一饱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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