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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253)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谁都想做操纵棋局那支手,谁也不愿任由他人摆弄。

棋局还未摆开,情势已然扑朔迷离。

但对弈诸方,还是不难看出阵营分明,比如柳皇后,就是韦太后与任氏等等的公敌。

所以这一日长安殿的例行问省,就注定不会平静,但当然也不会激发殊死搏斗。

韦太后甚至仍然是笑脸相迎在先,只仿佛无意间问起迟儿的归期,老怀安慰地自说自话:“伊伊虽然已为圣上诞育嫡长子,然眼看圣上已至而立,膝下唯有迟儿这一独子,未免太单薄,伊伊理当承担为天家开枝散叶这一重任,又要执掌宫务,未免照顾不周,伊伊若信得过我,不如让迟儿暂时住在长安殿,圣上若有异议,交由我来说服,我到底还是他嫡母,想必圣上也不会妄顾孝道,连含饴弄孙这天伦之乐,都要阻拦。”

这便是要强行扣留迟儿为她掌控了。

“太后如今应当注重保养玉体,无论圣上还是妾身,都不敢叨扰太后清静。”十一娘当然是要拒绝的。

起居室内,攸而鸦默雀静。

好半响才有冷笑之声,韦太后支着额头:“十一娘,你呀,难为你这些年来,在我面前曲意奉迎,我一直以为你乃重情重义之人,故而就算贺烨政变夺位,我也不疑你与他同流合污,我是真没想到,竟然被你一直愚弄,你九岁时入宫,得我恩惠,一步步才有了今天,我又哪能想到,你竟然早存不臣之心……”

“太后什么时候,已经将君主取而代之?”十一娘是真不耐烦再听韦海池那套冠冕堂皇自诩恩德的理论,纵然现在还不能告诉韦太后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忍不住要回应讥讽了:“妾身从未尊太后为君上,又谈何不臣之心?若论穆宗帝,是被太后软禁,剥夺亲政之权,致使九五之尊沦为囚徒,太后质疑妾身早存不臣之心……还真是荒唐可笑。”

她仍是跽跪的姿态,唇角却微噙笑意:“若说仁宗帝,太后心中理当清楚,仁宗帝当初的确想立当今圣上为储,若非太后逼宫,帝位又哪里会轮到宗室之子?妾身正是不愿与太后同流合污,方才谨奉仁宗帝临终之嘱,尽忠于当今圣上,拨乱反正。”

韦太后虽然早想好了摊牌,但万万不料十一娘竟然会毫无羞愧地折辱她,这一气更如五内俱焚,眼珠子都觉发烫。

“你这大逆不道……”

“太后息怒。”十一娘干脆打断了韦太后的怒斥:“圣上登极,乃臣民拥戴,太后在庐州时,不也甘愿服从人心所向?如今口口声声大逆不道,岂非有颠覆正统之嫌?太后虽为圣上嫡母,圣上理应孝敬,但太后也别忘了,母子之外,还有君臣。”

跟着便引身一礼:“妾身虽未承蒙太后恩典,但六载相处,奉太后总归晚辈之情,妾身也不愿眼看太后老无所依,肺腑之言,还望太后三思,太后苦耗半生,于权位争斗,如今虽说失势,到底还得锦衣玉食、寿终就寝,太后虽福泽深厚,但也经不住再三孽损,太后花耗重资营造陵寝,总不会愿意……百年之后竟不得福地安息吧。”

拂袖而去,隐隐听闻身后不知瓷枕砸碎了瓷瓶,还是瓷瓶砸翻了画屏。

十一娘愉悦的弯起唇角。

韦海池可千万别想着在长安殿在养老,我就怕你不折腾。

第1203章 皇长子回宫

大皇子回宫这日,蓬莱殿自然是喜气洋洋,江怀为首的好些个宦官,早早便往崇明门翘首以待——昨日已得通报,大皇子今日入城,因皇子尚还年幼,又不是因出征等重大之事回京,故不会摆开仪仗经过那许多过场,也就是说入城之后不会经历诸番延碍,正逢今日乃朝会,天子相比寻常更多朝政需要处理,早就嘱咐皇子不需先往紫宸殿拜见,而直接前往蓬莱殿与皇后团聚,掐算着时辰,午时之前应当就能抵达崇明门。

又果然还不到午时,迟儿便被前呼后拥地接入蓬莱殿,洛阳一别又是一年不见,十一娘这母亲竟然觉得略微紧张,她昨晚就没睡好,念叨了几十遍不知这一年间,迟儿的高矮胖瘦,又担心迟儿在邙山被养成了个“野孩子”,回宫也不知习不习惯诸多拘束,贺烨在旁饶有兴致地“欣赏”自家皇后难得一见的喋喋不休,到后来终于忍不住捧腹。

“你就放心吧,凌虚天师通谙养身之法,还能将迟儿养成个小胖子不成?他这年纪,个头只有往高蹿,岂能比旧岁时更矮?再说迟儿可是我儿子,个头定比同龄人更加挺拔,在邙山,凌虚天师虽纵着他玩乐,到底还有江氏这保母在,哪里能完全放纵?就是凌虚天师,教授给迟儿道家心法,也时常要求他静坐调息,别看迟儿年纪小,已经懂得节制,他知道他生来不是普通人,日后需得担负江山社稷,一贯便知律己,虽还未曾正式启蒙,也已经比普通稚子懂得不少道理,又哪里会一味贪图玩乐。”

十一娘不由又叹息起来,稚子当有稚子之乐,然而迟儿因为是皇长子,便不得不舍弃诸多天然稚趣,早早便受拘于礼法规范,被剥夺童真,如果可以选择,又有哪个母亲愿意孩子小小年纪便担负什么江山社稷,经历这小心翼翼的成长过程。

往往慈母之心,虽然懂得不能惯纵孩子,却仍然不忍诸多教条拘束,贵为皇后也不能免俗。

此时一见迟儿,虽说还未满六岁,光看个头,竟俨然已经八、九岁的光景,只到底未曾束发,晃眼仍觉稚趣,再细看眉眼口鼻,虽还没有多么锐利的锋廓,已能看出的确更像贺烨,只是不像贺烨当年那么顽劣,举止仪态爽健之余,又带有几分道家的风清气朗,竟与一年之前,骑着那条巨蛇遨游深潭的稚子判若两人,光靠目审,是看不出丝毫野性了。

十一娘恨不能将孩子搂在怀中,母子二人细细闲话分别以来的诸多经历,无奈的是又必须往长安殿走个过场,韦太后到底该迟儿一声祖母,沐浴更衣后必须前往拜会。

闲话趣谈、天伦之乐只能在此之后了。

又说迟儿虽说赶了几日路程,原本便不觉有多疲惫,沐浴之后更觉神清气爽,他在山野之时往往只着半臂小袴,回了宫又是去拜见尊长,穿着自然要公整许多,却也并不觉得违和,举止仍然洒落,这孩子在山林里都能如履平地,本领比他父皇当年还要高强,行走时当然不需要长辈牵引了,一路上也不见他四顾巍峨华丽的殿厥,途中有宫人经过垂头避让时,他也像是习以为常般,仪表堂堂神情淡泊,既显庄重又没有克意端出金枝玉叶的架子,极有皇子风范。

十一娘看在眼里,又觉安慰与欣喜,暗暗感激保母江氏教导有方,第一次不再埋怨她的严厉。

这也是身为人母的矛盾之处,既忍不住溺爱之情,乐见孩子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却当然不希望旁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足之处,孩子倘若成器,当母亲的自然与有荣焉。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分心,甚至一度无法全心全意照顾管教孩子,更甚至对于她而言,虽然疼爱迟儿,相比必须完成那一件事,迟儿仍居次位,迟儿是她亲骨肉,但对于迟儿的成长教育,她往往无法理智的决断,总是迟疑不决犹豫不定,有时她几乎觉得不敢面对这孩子,该她担当的责任,她却转交给了江氏,要论来她根本没有资格埋怨江氏。

长安殿门前,十一娘稍停步伐,她蹲下身多此一举为迟儿整理衣襟,依然忍不住叮嘱道:“有些事情,阿娘不及与迟儿细说,但担心你一阵会觉难堪,不得不先予交待……太后应该不会太喜欢你,也许还会刁难,但迟儿要明白,过责并不在你身上,太后是因阿耶与阿娘方才迁怒迟儿,你在太后面前,维持礼数即可,其余事不用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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