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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282)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那块九龙玉璧,不合圣上心意?”

“朕还缺那一块玉璧?”

十一娘:……

这是把话聊死了的节奏呀。

天子坐拥天下,当然不缺一块玉璧,虽说这块玉璧从材质到图纹,废了十一娘不少心思亲自择选绘构,监督着工匠细心雕琢出来,虽不能称为价值连城,好歹也算独一无二了,但不同寻常处无非是凝注了她的心意而已,天子既称“不缺”,强调岂有意义?

难道皇帝醉意未消,是在闹酒疯?!

十一娘检讨自己,这段时间并没有行差踏错,不至于触怒天威,实在不知贺烨吃错了什么药,她明知不该计较,莫名却生懊恼,转过脸去:“妾身实在想不出,圣上而今贵为九五,还缺什么珍奇。”

眼角的余光,却见贺烨忽然坐正,动静之大,让十一娘脊梁兀地绷得笔直。

“我缺什么,你不知道?”这话甚至带着浓厚的讥诮,又并非雷霆万钧,像琴曲至悲昂时忽然停响,余音里不尽怅然。

莫名的压力,逼迫向十一娘的胸腔,她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内心的颤抖。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没有预见的变故。

肩膀上一暖,然后整个身子都被扳了过去,十一娘被动地与一双冷沉的眼睛正对。

贺烨已经在用力压抑懊恼了:“册封大典当晚,我诉之皇后,希望迟儿再添弟、妹……皇后可有话说?”

原来是这件事发。

十一娘起身,又跪于座下:“妾身的确仍然瞒着陛下,服用避子汤,乃因妾身忧虑迟儿尚处稚龄,若因圣上及妾身分心于幼子,迟儿未必不会介怀父母偏爱幼弟,冷落了他,孩子幼年时若存心结,大不利于日后,更不说同胞手足若然相争,于国于家更是一场劫难。”

这番话后,暖阁里鸦雀无声。

十一娘当然知道,自己服用避子汤一事,也许瞒得过尚药局普通医官,万万瞒不过对各种毒术颇为精通的田埠楔,此事迟早会发作,但她当日,实在想不到借口否驳贺烨的愿求。

当然,她也并不是忧虑迟儿会与同胞手足之间,发生骨肉相残的惨恶,虽说天家兄弟阖墙,在史书上并非鲜见,但也并非便是定律,她真正忧虑的是——如果不能避免与贺烨反目成仇,他们之间只能以你死我活告终,带给迟儿的创伤已经让她终生难以弥补,她怎能再连累更多的孩子,卷进父母之间的恩怨?

裴郑得以昭雪之前,她不打算再孕育子嗣。

这样的理由当然不能宣之于口,所以她只能暂时隐瞒,绞尽脑汁另想说辞。

可十一娘自己也知道避免阖墙的理由过于牵强,并不足以让人信服,尤其那人还是贺烨。

贺烨的确看穿了十一娘的心虚,言不由衷。

每一个字都是谎话,都是敷衍,都是欺骗。

但她既然如此选择,便是不打算与他坦诚了,如果追问……

贺烨意识到也许两人之间的裂痕,恐怕再也难以修补,他想不通十一娘究竟在担心什么,在惧怕什么,为什么不敢说明困扰。

但此时此刻,他清楚自己的内心,就是不想失去她,那么追究岂有意义?

于是伸手拉起座下倔强的女子,喧泄般地将她重重推倒在床榻上,一挥手,卷落锦帐垂低。

从来没有如此强横的亲吻,贺烨清楚的感应到了挣扎与抗拒,但他不能停止下来,也没有办法温情脉脉,他闭着眼睛,冷着心肠,看似怒极的模样,但他知道自己是因为不知所措。

直到再也感应不到挣扎,直到唇舌品觉辛咸。

他的指掌抚过她的面颊,有湿冷浸透了躁热。

贺烨缓缓起身,不敢看十一娘此时失望或者麻木的神情。

良久又才掀开帐子,赤着脚踩着毡毯,他推开暖阁的一面轩窗,深深呼吸着清冷的气息。

越发地,不知所措。

细微的脚步声,走走停停,驻足于身后,然后是有些冰冷的手,牵握住他仍然躁热的指掌。

“是我错了,但是圣上,就不能再体谅一次么?”

第1230章 这惊人的隔阂

十一娘不知道自己是否饶幸过关。

虽说那晚,当她示弱之后,贺烨回应一句“我总是会体谅伊伊”,也的确没再不依不饶,甚至接下来的一场欢爱仍然温情脉脉,仿佛不愉快从未发生,朝早时皇帝起身,仍然体贴地阻止她亲自服侍梳洗更衣,也再没有提起避子汤一事,甚至还会克意抽出空闲,陪着她与迟儿晚膳,干脆让江迂把未及处理的奏章公文搬来蓬莱殿。

在旁人眼中,皇后恩宠更盛,但只有十一娘自己明白步步艰辛。

隔阂,像一层蝉纱,虽然轻薄,但确实存在。

她是越发看不清贺烨的内心了,但错在于己,而不在对方。

但这一难题,十一娘又不能与旁人商议,旁人也没有能力帮助她化解。

人一旦焦急,便难免会露出更多破绽,皇后这回也不例外。

因焦灼不安,十一娘诏请碧奴入宫,让她询问贺湛以及陆离,陛下近来对政务可有不合常理之见断,碧奴经此出宫入宫,稍显频繁,便立即惊动了贺烨。

这日,江迂来请皇后:“陛下让老奴询问,皇后眼下是否空睱,若能脱身,往紫宸殿一行。”

就连诏见都是如此委婉,但十一娘当然明白自己不能拿乔推脱。

又就算江迂,其实也没有察觉帝后之间若隐若现一层隔阂,走这一趟差使尚觉轻松愉快,一路上还与皇后有说有笑,完全没有意识到皇后的忐忑不安。

十一娘直接被江内监引入了贺烨与近臣议事之处,未及见礼,便被恩免,又虽是在议事处,眼下却连宫人都不见一个,贺烨干脆携了十一娘的手,却是微一蹙眉:“知道天气冷,怎么也不捧个手炉,我就忘记叮嘱这一句,皇后就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了?”高声唤入江迂,让他麻利地拾掇个手炉送来,又再温和了口吻:“前段日子,我原本是急着给迟儿添个弟、妹,不敢让皇后过于操心,所以也不曾与你商议外朝事务,如今既你暂时没有那打算,少不得替我分担一二,等一阵,绚之与澄台过来议事,都不是外人,你也不用避嫌。”

十一娘心中一惊,直觉贺烨是动了疑心,刚要推脱,便再听一句:“十一娘,我信任你,十载以来不曾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接下来要商量这一件事十分重要,我也想听听你有何见解,另外,议商之后,咱们还要接见一行人,就更与你脱不开干系了。”

温热的指腹划过十一娘微微泛冷的指尖,贺烨目光沉沉:“有些话,你现在不想说就不要说,等你想告诉我那一日,再说不迟,但我想让你明白,无论你想要什么,都没有必要隐瞒我,我这人不算大方,但是对你,纵舍性命也无迟疑。”

最后八字时,帝王微微倾身,几乎是直视皇后的眼睛一字一顿,字字灼心。

这时所有的掩示都不攻自破,十一娘近于慌张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她不敢再正视这个男人,更不敢再敷衍再辩解,她脑子里忽然空白一片,唯有那一字一顿的承诺在无休无止的回响。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想落荒而逃,但心中的执念到底还是禁锢了她,那是支持着她一直活到现在的意志,早已深入骨髓与血肉,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动摇。

现在还不是时机,不是时机与他坦言,如果他拒绝,所有努力都将付之东流。

贺烨,我不敢相信你,我还不敢相信你。

而当十一娘的手挣脱牵绊那一刻,贺烨再次笃断他的皇后,一定心有隐瞒,但他没有再追问,也不想再猜度,她不说话,他也沉默着,承诺已经出口,便不会言而无信,但贺烨此刻必须承认的是,他很懊恼,极其烦躁,因为他在她眼中,竟然是一个不值信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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