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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1330)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公主府邸建有高楼。

晨蔼初聚,同安便在高楼之上,遥望入朝谒见的官员,一一骑行这条必经之途,距离虽远,但她总能在人群之中,准确定位尹绅的身影,她看着他身着紫袍,意气风发地前往丹凤门,她想,原来这就是你之所以舍弃我,真正的原因么?

有时她也会到紫宸殿外的游苑,留连于位置稍高的亭台,在更近的距离,看着面圣议政后的尹绅,那身乌纱紫袍,在花叶的间隙一晃而过,他像是根本不曾觉察她在这里观望,但同安笃信他是知道的。

但他终究是选择了漠视,正如她不敢当真固执己见,抛弃一切焚舟破釜与他并肩。

有时候同安也极其怨恨自己不够坚决。

不能坚决的向前,也无法坚决的转身。

所以她日复一日的愁郁,看着他笔直的前进,躲在一旁煎熬。

她明明贵为一国公主,但她想要的一切,上苍都吝啬得不肯给予哪怕半件。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必须和亲;因为她是公主,所以爱慕着的人,不得不舍弃她;因为她是公主,她甚至不能承认,她与良人相逢恨晚。

她为什么生于皇室,为什么要做为这一无所有的金枝玉叶?

同安有时亦有冲动,她想再度冲入紫宸殿,恳求她的叔父,告诉叔父,她反悔了,她不想成全任何人,她只想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

这个人世,原本就没有人当真关心她,她又何需在意旁人的嘲笑呢?

可这样的冲动,还没有凝聚成勇决,便如此季草叶上的一滴朝露,一遇晴照熏风,便破灭无痕。

明明一无所有,但偏偏还有太多在意的人与事,这都是无形的枷锁,捆绑着她让她寸步难行。

有时候彻夜难眠,就算从此不再长住宫廷,但同安也无法真正恣意快活。

尹绅于她而言,像极一个魔咒,越是决心要漠视,便越是成长为藤葛,甚至生长出锐刺来,缠绕攀附体内,寸寸扎痛。

同安越来越喜欢听那些闲人,交口谈论尹少卿的逸事,仿佛只要坐在一旁聆听,这个人就不会如现实一般,与她陌如商参。

尤其是尹绅如何促成吐蕃称降的“丰功伟绩”,对她更加吸引。

同安答应了天子,不再纠缠,此时她也再不愿意与阮钰虚以委蛇,所以她不能再去尹宅,更加不可能主动邀谈尹绅。

好在还有人能够满足她的好奇心。

便是吐蕃王子次玛。

故而,次玛便成为公主府的常客,这事原本也并没有引起闲人关注,甚至贺烨听闻,也只不过置之一笑而已。

因为皇帝陛下对次玛印象尚好。

这个吐蕃王嗣,不仅骑射了得,对于诗词歌赋也多有涉猎,换上一件白袍,手摇折扇,虽肤色面廓仍与周人有所差别,但翩翩气度,更甚于谈吐修养,远胜多少纨绔——就连薛绚之,也对次玛的学识,尤其是琴韵之技啧啧称叹,最关键的是,次玛尚未娶妻,而且也多次表示,愿意长驻大周,以身作则,显示两国永修盟好。

虽有人质的含义,不过贺烨为显大国风范,对次玛当然也会示以礼遇,并不会将他当作人质看待。

皇帝陛下正为同安公主的终生大事犯愁,听说同安青睐次玛,次玛显然也有联姻之诚,他倒认为,如果两人能够情投意合,不失为两全其美一桩妙事。

但贺烨并没有急于促成这事,原因一来是并不确定同安是否真正动情,再者对于吐蕃的诚意,当然也需要看其实际行动加以证实。

如果索朗平措并没有按约出兵,甚至吐蕃王储最终择定为大王子,那么两国之间,便不可能真正修好,贺烨当然不愿意同安牵涉其中,侄女已是命运多舛,再也经不得任何创痛了。

贺烨这边仍持观望的态度,甚至没有多此一举先行告诉十一娘,因为同安的婚事,也只能由他这皇帝来决断,才不会导致矛盾加深愈演愈烈。

可是!

偏有那么些居心叵测者从中作梗。

第1273章 和亲

作为公主府上常来常往的熟客,柳七娘当然知道最近同安甚是青睐次玛,她也早从任瑶光口中得知公主的情事,屡常察颜观色,不难窥穿青睐的背后,实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并没有急于行动,先是在频繁的饮谈时更加用心观察,又发现次玛显然对同安的热情有“报之琼瑶”的意思,甚至极为用心地打听得同安的喜好,于诗赋、乐韵两项发挥所长,力求更获公主欢心。

某一日,柳七娘有意在西市一家新开的茶肆,“巧遇”与大周士子们品茶论琴的次玛,约他到了自己这间雅室,方才用言语加以试探。

“妾身常见次玛王子赴公主府邀谈,与贵主相谈甚欢,颇存一见如故之睦,因妾身有幸,得贵主当作知己友遇,有一问,于王子而言或许唐突,还望王子勿怪妾身好事。”

次玛十次赴邀,总有七、八次均见柳七娘在座,他身上更兼负着两国修好的使命,虽是异国客居,又乃初来乍到,对于大周皇族以及朝堂人事总归不会一无所知,当然明白面前这位妇人,与大周皇后之间的姐妹关系,又哪里胆敢慢怠呢?

于是连称“不敢”,表示有问必答。

“王子来自吐蕃,又愿久居长安游学,妾身还听闻王子并未携同家眷,未知是否有与吾邦联姻之意?”

事实上吐蕃赞普索朗平措,自从决定与大周罢战和谈,为了加固两国之间的盟好,也的确动意和亲联姻,但央金公主已经是他最小的女儿,嫁给突厥可汗奇桑不说,更已损亡于“突厥后宫”之争,他的长孙女并未成年,无法用来与大周太子和亲,更不可能嫁给天子贺烨,用吐蕃贵女和亲的提议,也被尹绅委婉推脱,又虽说两国联姻,还有吐蕃求娶大周公主的方式,只不过大周现如今成年适婚的公主,唯只同安一人,索朗平措已经有了孙子孙女,论年龄可为同安父辈,更不说妻妾成群,吐蕃作为战败求和的一方,哪有资格求娶极得周帝怜爱的侄女同安远嫁和亲,屈为嫔妃?

就连王储最强有力的两个竞争者,吐蕃大王子与二王子,也已经婚配,唯有四王子次玛求娶同安,才有可能获得贺烨的首肯。

这也是索朗平措决定让次玛久居长安的原因之一,毕竟次玛并非王储备选人,他的妻子就算出身异族,也无干王位继承人血统是否纯正。

吐蕃与大周稍有差异,王室与贵族都甚敬重佛教,吐藩王嗣成年后,一般会在佛寺受教数载,所以次玛虽说与同安年岁相当,但因为礼佛的缘故,一时还未顾得上婚娶,这在吐蕃是正常之事,可在周人看来,贵为一国王子年过二十仍未娶妻,难免便会让人猜疑当中另有缘故了。

次玛受王父授意,也的确有意于和亲联姻,听问,便颇为耐心的解释了一番自己尚未婚配的事实以及缘由,并毫不避忌坦诚对公主的敬仰之情:“不瞒娘子,某虽非华夏之民,却历来敬仰贵邦文化,虽说在吐蕃时,因诸多限制,并不能幸获贵邦经史典籍用于参研,自幼也废尽心思请教于汉师,习得诗文礼乐,并醉心其中,更加庆幸则是,能够达偿宿愿,得此时运久居贵邦求学,又得贵主赏识,容某屡常拜见。”

四王子到底是初来乍到,并不知柳七娘与皇后之间其实并不和睦,就更不知同安公主与皇后之间的矛盾芥蒂了,不过柳皇后当年治政太原,相助晋王起事的“丰功伟绩”他当然有所耳闻,次玛明白当今皇后绝非普通后宫女子,甚至关系到两国邦交是否真能长久,所以他才在柳七娘面前,再一次重申他对中华礼学的敬仰,淡化联姻的政治目的。

“贵主诗文,婉约清丽、意挚情深,让某大是心折,又因无论书画抑或音律,贵主之见解独到,更是让某敬慕钦服,虽知某才疏学浅,又为异邦之子,出身才华乃实不敢高攀,不应心存妄想,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倾慕之情又确为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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