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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461)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据礼制规定,若非承重孙,又与大父、父叔等长辈共居,亡故后不会大举丧仪,祖父与父辈也不会为非承重之子孙服丧,但兄弟姐妹却必须为亡者服丧一年,秦霁的婚事理当往后拖延。

贺淇立即联姻的计划受挫,虽然也觉失望,当然不至于灰心,而是起身郑重一个揖礼:“武威伯子孙三代为大周江山稳固舍生忘死,小王实感敬佩。”

武威伯只好客套一番,主宾重新落座后,却又听贺淇话锋一转:“小王有不少心里话,不吐不快,还望秦公莫嫌冒昧。”

秦步云见汝阳王的目光这么一环顾,饶是他不善交际应酬,却也明白这暗示,于是摒退左右:“大王但说无妨。”

“那小王便直言了。”贺淇轻掐颔下寸长美须,摇头一叹:“武威伯这回受令征服蛮夷,本有望再立大功,然而眼看胜局已定,却被太后调返京城,虽明面上是升迁,实则确是防范将来秦公功高必须厚封,秦公本乃忠耿勇将,然而先被姚潜这奸小陷害,再被太后防范打压,若无作为,将来只怕再难统兵,武威伯府难免日渐沦落。”

这话正中秦步云心头委屈。

贺淇一见武威伯憾悲尽现明面,心中一喜,语气却更显沉重:“小王实为秦公不平,另一方面,周厥联军大获全胜虽指日可待,然而潘逆占据东北虎视中原之险却不能轻视,奈何太后一昧轻信党徒,竟重用姚潜这等废物,不是小王危言耸听,而实在忧虑幽州不保!秦公曾经镇守北境多年,也与潘逆之部数回交战,应知险急!”

这话更是让秦步云心潮澎湃:“潘逆与北辽皆为野心勃勃之辈,姚潜又的确无能……倘若幽州有失,燕云危如累卵,更不说若燕云失守,敌军即能长驱直入!”

贺淇举盏仰尽,重重击案:“故而小王以为,唯有秦公方可救君国社稷于危难之中,奈何太后对秦公之防备实在是……小王有心相助秦公再镇北境,但倘若任由太后擅权,恐怕将来也难保秦公平安,如今这位太后……狠辣更胜汉时吕雉,秦公难道甘为淮阴侯?”

结党反韦之意已经如此明显,武威伯虽然耿直,却并非愚昧,自是“豁然开朗”。

但牵涉皇权争夺无异生死抉择,这个决定不好做,秦步云当然也不会轻率鲁莽立即选定立场。

贺淇却也没有紧逼,只不过烧尾宴后,又交待了不少宗室晚辈特意前来伯府拜祭。

不过秦步云虽然没有答允与汝阳王联姻,之于孙女秦霁的姻缘一事,还是与老妻私下沟通了一回。

伯夫人自然将秦霁的决意告诉:“这些年来,也亏得有霁儿出谋划策,我才不至于左支右绌,霁儿生来聪慧能干,性情又甚是倔强,奈何托生在咱们勋贵之家,任是她如何用心于琴棋书画,到底还是难免被那些世家闺秀鄙夷小看,她心里委屈,我看着都难受,在姻缘一事上,又怎忍勉强?”

“说到子女姻缘,我也甚觉惭愧。”秦步云也是长叹:“咱们只有丹儿一个独女,当年与京兆柳联姻,原是想她嫁入世族大姓从此便能安乐无忧,哪里想到柳志宜竟然是那等狼心狗肺!说到底,都是我这父亲无用,让丹儿落到这般田地。”

“我看霁儿之心性倔傲,比她姑母有过之而无不及,确实担心咱们这些亲长过于勉强,将来她再遭不幸……莫若……赵国公的确不错,既是汝阳王这兄长都亲自来提亲……”

如果仅仅是一桩儿女姻缘,秦步云又哪需如此左右为难,但他深知汝阳王目的何在。

他这么一犹豫,秦霁却从祖母口中得知了汝阳王的意向,又从小哥秦朗口中,明白祖父究竟为何踌躇,她思前想后,到底是一咬银牙,当次兄入土为安之后,终于向祖父细析时势。

“大父因长年戍边而不知,京中这些年来变故迭生,其实早在仁宗帝未崩之前,太后早已掌握大权,后仁宗帝虽有反复,到底还是一败涂地,薛冯二相获罪之后,仁宗帝已经沦为傀儡。”

秦霁把她知道的事情合盘托出,最终断言:“仁宗帝虽无子嗣,然而惜重晋王天下皆知,可最终却遗令义川王之子继承大统由太后临朝直至新君亲政,这事岂不蹊跷?纵然晋王暴戾无道,那么也该轮到汝阳王!大父,汝阳王建言不无道理,大父的确应当痛下决断,否则我秦氏一族难保安全。”

不过秦霁长兄却有异议:“大父,毕竟如今皇位已定,汝阳王意欲夺权视同谋逆,我秦氏一族历来忠于君国,万不可行逆谋之事。”

举棋难定的秦步云,终于想起了故交,便是徐国公崔政。

是以这日,他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当然没有见到徐国公,甚至未被迎入府中,崔政长子在门外抱揖致歉:“家父因惧酷暑,前往郊苑,不在家中。”

秦步云立即追问郊苑所在,崔途满面为难:“家父因为静养,故特意嘱令不能泄露。”

却是在掺扶大失所望的武威伯上马之时,悄悄将一张薄纸递交手心。

秦步云心头大震,却没有现于表面,直到回府避开闲杂,才展纸一观——

第435章 公然求见

晋王府里的演武场,这时正见一幕诡异的画面。

烈日高照下,那头耳如蒲扇腿若坚柱的驯象高高举着长鼻,装饰在额头上的朱红织锦金丝璀璨,仿佛映衬得那两枚长而尖锐的象牙亦有凶光,只是在象奴的号令下,这看似威猛的庞然大物却十分乖顺,竟一步不动,但只不过旁侧一黑一白两头凶悍的猎豹,这时却如临大敌一般,即便有豹奴一声急似一声的喝令,也不敢靠近巨象,前腿似乎匍匐之状,后脚却忍不住地避移,倘若没有豹奴拽紧铁链,必定会肖那丧家之犬转身窜逃。

巨象那宽大的背脊上,还骑着一个臂圆腿长的甲兵,这时却完全没有威风凛凛的气势,整个身子险些都匍匐下来,一副惊惶失措的情态。

不远处的四方令台上,贺烨坐于一张高足阔榻,没有懒懒散散倚靠着,身子微往前倾,一支胳膊横放膝上,蹙眉挤眼,显然十分不悦:“这驯象虽然比普通威巨,可却十分驯服,并非凶猛,怎么吓得追风、如电这等丧胆?还有那谁……亏他还是我王府亲卫队长,不就是让他骑在一动不动驯象之上,瞧他那副窝囊样!象奴可是说得明明白白,扶南国中,连小儿都以骑象为荣,扶南小儿尚且不惧,我大周亲兵竟然这般丢脸。”

居高临下的少年亲王冷哼一声,眼露寒芒:“鼠胆之辈,怎当队首之职?杖责二十,交兵部论处。”

如今肩负着晋王府亲兵统领一职的贺琰响亮称诺,一旁的江迂也是轻轻一笑。

太后安插在王府亲卫里的一枚钉子,就这么名正言顺被拔除了。

但江迂还没高兴多久,便听到一句有如晴天霹雳的话。

“本大王要亲自骑骑这头驯象!”

惊惧不已的江迂“扑通”一声跪地,扯着主人的袍角紧声劝阻:“大王不可,连追风、如电二豹都如此畏惧,可见这驯象的确凶猛,虽经驯服,但也不能担保野性俱失,大王千金之驱,怎能以身犯险。”

那亲兵为啥惧怕这庞然大物?正是因为听闻前朝曾经发生过一件惨事,驯象不知为何突然发狂,将日常驯管之象奴一脚踩成肉饼,多少甲兵上前阻止,死伤竟达数十,最后还是调来了弩兵,才将那疯象射杀!

可贺烨哪是容易被劝服的?江迂逼于无奈,几乎要就地躺倒,叫嚣着“除非踩着老奴尸身过去”一类杀手锏了,好在这时,忽有一人入内通禀,道是武威伯求见。

贺烨极不耐烦地喝道:“武威伯是什么东西,竟然也敢登门烦扰,不见不见。”

江迂也不避闲人,连忙劝说:“大王,武威伯可是受太后颁敕表彰,封转上护军勋阶新授兵部侍郎,听闻汝阳王有意笼络,他既来拜见,大王可不好失礼,倘若武威伯被汝阳王拉拢,对太后可殊为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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