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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族权后(716)

作者: 刹时红瘦 阅读记录

十一娘这联想当然不是毫无根据,阮岭虽然矝傲,一贯眼高过顶,但自从投诚晋王,虽说不上敬畏,态度却也友睦,决不至于为了不能随行太谷便心存怨气,可他今日神色如此不善,若非是为了知交陆离不平,十一娘实在想不到其余原因。

“薛兄前日往城郊察核籍田,竟被佃户围堵,起了冲突,险些没有惊马。”阮岭沉着脸说道。

王妃已经抬脚便往陆离居处行去。

贺烨当然也紧随其后,听闻事态,顾不得关注王妃与陆离之间那些若隐若现的情愫了,忙问阮岭:“绚之没被伤着吧?”

“多亏舅舅安排护卫尚还得力,及时平息了事态,薛兄并无大碍,只是被那些刁民咒骂一番……当日毛趋这晋阳令随行,却袖手旁观,这件事必定与毛趋脱不开关系,舅舅,纵然没有实据,不能拿毛趋如何,但千万不能放过那群刁民,打骂朝廷命官,难道是想谋逆不成?”阮岭气恨不已。

待见了陆离,十一娘与贺烨才详细了解这场事故。

原来前日,毛趋趁着晋王出行,主动提出陪同陆离察核籍田,哪知才刚至晋阳令辖管城郊,一行却被二、三十个佃农拦路阻挡,又引来不少农人百姓围观,佃农叫嚣着朝廷借口推行新政,意欲清察逃户,实际是欲污陷佃农为逃户,判他们充军之刑,而主张推行新政的薛少尹自然成为众矢之的,佃农咒骂陆离为奸官贪宦,不给佃农活路,并笃断太原府诸多农户也会受新政牵累,承担更重赋税,意欲鼓动百姓闹事。

毛趋佯作辩解,实际却越发激怒民怨,眼看一场冲突避不可免。

好在陆离及时喝止了衙役扣押闹事者的行为,自然也没有做那无济于事的辩解,一走了之,这才没让事态恶化。

可这两日,市坊间却被有心之人散布谣言,这场冲突闹得人尽皆知不说,甚至不少人质疑陆离这位少尹心虚理亏,新政并非是为减轻百姓负担,反而会让太原百姓更添苦难。

一时之间,晋阳城人心浮动,尤其是贫苦百姓,尽都忐忑难安。

然而陆离却并不觉得惊慌失措,他甚至一点没在意恶诽缠身,这日纵然面对晋王与十一娘的关切,也只是云淡风轻:“两位放心,虽说发生事故,然则本在预料之中,殿下早便安排妥当,下官毫发无伤。”

“毛维果然率先动作。”贺烨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尚且愤愤不平的阮岭:“绚之如此处治方才妥当,若依你之言,将那些佃户逮捕问罪,越发会让人心惶惶,又兼居心叵测者在后兴风作浪,说不定就会暴发民乱。”

“难道咱们就眼看谣言四起,任由薛兄受人诽谤?”阮岭尚不服气。

“如今新政细则还未制定,仅凭空口之辞,不能安抚民心。”十一娘也道:“要得民心所向,必须落实在具体益处,决对不能施以威服,否则便正中毛维奸计,六哥可曾察明,那些闹事者底细?”

“的确皆为佃户,想必不少为逃户,因着自身利益,故而才听信他人挑唆。”

“既然是逃户,便是触律,咱们依法行事,有何可惧?”阮岭仍旧不服。

“逃户也有无奈之处,说到底,要是能得安居乐业,他们何至于变卖家业依附大族?便是肃宗、德宗两朝,清察逃亡,也不过遣返原籍,并没有对逃户施以重惩,如若咱们将其治罪,那便坐实了主张暴/政之名。”十一娘说道。

阮岭这才不再争辩。

“可佃农虽不追究,其背后主家却不能妄纵。”十一娘又道:“六哥可曾察实背后主家?”

第680章 韩氏来访

依大周律,客户也得承担一定赋税,理论上说来,佃户也是属于客户其中一个分类,然而事实情况是,绝大多数依附豪强的佃农都是浮逃户,并未登记户籍,类似于部曲,算为大族奴婢,只不过相比奴婢,他们能够得到收成的部分粮谷作为回报,一般不会被主家转手买卖,这一群体既无户籍,当然也就无从征税。

只是依据律法,豪贵收容浮逃户要被追究隐匿之罪,一经察实,浮逃户也会解送原籍,甚至依律要被追究罪责,可朝廷先是无田可授,导致课户大规模逃亡,君帝也不是不知道这一弊症根由,所以往往网开一面,对浮逃户施以宽赦。

再兼各地豪贵与地方官员勾结串通,官府一般不会追察逃户,所以这一群体居然逐渐“合法化”。

可此类佃户,其实生活也十分劳苦,往往辛作一年,也只能保证温饱,只是相比诸多授田不足却承担重赋的百姓,要好上那么些微。

这就是十一娘以及陆离不愿问罪佃户的原因,他们的敌人,从来不是生陷困境的劳苦大众。

但唆使这些可怜人闹事的背后主使,当然不在宽谅的范围,必须还以厉害。

而闹事佃户主家,正是晋阳丁氏一族。

十一娘挑眉:“丁氏?我竟然毫无印象。”

“丁氏勉强也算豪族,早便势微,故而被咱们忽略了。”陆离说道:“丁氏有一女子,如今为陈氏子弟良妾。”

“又是陈家!”十一娘恍然大悟:“看来,晋阳陈是当真站定了阵营,唯毛维之令是从了!”

王妃果断调转予头,决定先拿晋阳陈开刀,只不过如今陈氏嫡宗,子弟均未出仕授职,长辈中也唯有一个陈伏骥担任文州刺史,远属山南西道,颇有些鞭长莫及,怎么给予打压还要仔细斟酌,而相比晋阳陈,王妃更加在意的是太原柳作为陈氏姻亲,是否也站定了立场。

“察核籍田之事暂不用急,既然毛维已经出手,企图利用民意,那么咱们不妨应战。”十一娘便问贺烨:“往太谷走了一遭,那些探子是何底细,可曾露出端倪?”

贺烨便交待阮岭:“叫贺琰过来。”

做为仁宗帝临终前唯一留给贺烨的“遗产”,贺琰这时不仅担任着护卫统领一职,实际上也兼任统筹暗探之务,盯着“螳螂”的“黄雀”便是他在安排,而这时果然已经有了结果:“从晋阳城出发之探子,尽都往刺史府复令,倒是往明德寺途中那几个,却是留在了太谷县,已经察实为太谷令安插,至于太谷令是否私会明德寺,暂且未有消息传回。”

自从毛维担任太原尹,晋阳刺史一职便不再另设,刺史府如今便是毛维占据,可见晋阳城这些探子,都是出自他的示意,但这拨人一入太谷,却没有再继续盯梢,换作太谷令手下探子接手,这说明什么?

“纪伦果然是毛维党。”贺烨冷笑道。

“六哥先且佯作不察,倘若纪伦主动交好,不妨与他虚以委蛇。”十一娘道:“从明日始,六哥先行用心于法事刑务,争取察实几桩恶霸欺民案件,鼓励民众检举不法。”

陆离既为太原少尹,当然有权过问刑案,十一娘这是决定剑走偏锋,先以实际行动安抚民心,奠定陆离以及晋王府在百姓心目当中的德望,粉碎毛维利用民意的阴谋。

待商量好这一件事,十一娘方才回去玉管居,听留守家中的江怀禀报:“王妃往太谷次日,太原柳韩娘子便来拜访,说是甄夫人病情又有反复,故相请董医正前往诊治,奴婢便自作主张,交待董医正去了一趟。”

“甄夫人病情如何?”

“据董医正称,并无大礙,只是怒急攻心,施针后已然缓解。”

怒急攻心?十一娘品度了一番这四字的背后含义,便交待道:“遣人去请韩娘子明日过府一叙,便说我甚是担忧夫人病情,意欲探望,却又担心打扰夫人静养。”

虽说为了示好,十一娘之前特意交待了董医正为甄夫人诊治,也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太原柳当然不会短缺医者,可不过几日,甄夫人竟遣韩氏再来请董医正,只怕是与那位陈郡君的交锋过程并不顺利,需要她这个晋王妃从旁相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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