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725)
“半夜不睡,你这是在干嘛?”贺烨又问一句,手指却轻轻巧巧地拨开了麻袋,往里一望:“还真是土?”
“闲着也是闲着,婢子是想着干脆帮着密道运土出来。”艾绿似乎才发觉这一惊吓得不浅,小心脏扑扑跳个不停,不无委屈地控诉。
“你一个人能运出多少土来,多此一举。”
自己的劳动成果受到了鄙视,艾绿心中不服,蹽足便拉开了门栓,指着外头两辆推车:“殿下看看,这都是我一人运出,能够分担不少劳力!”
“你是玉管居婢女,职责是照顾王妃起居,不需做这事。”贺烨仍然认为小丫头是多此一举。
“殿下知道什么?”小丫头也照旧不服:“王妃身边那多婢女,莫说梳妆,连端茶递水也用不着我,自从跟着王妃,衣食日常比从前精贵许多,每月王妃还会给予一贯钱薪俸,婢子只觉得白受王妃好处,心中过意不去。”
原来小丫头从前跟着巧娘,虽然也没有受气挨饿,然而巧娘也是寄人篱下,梁家又只是小商贾,使唤奴婢本就不多,故而艾绿寻常也免不得干些洒扫浣衣甚至挑水搬抬的体力活,自从入了晋王府,生活待遇比重前好了许多,却几乎没有干过什么活计,反而在白鱼、阮岭的指教下精熟骑射,甚至碧奴、阿禄趁空还会教她识字,这哪里是奴婢,过的简直就是大家闺秀的生活,艾绿心中过意不去,这才寻思着发挥力所能及,没活找活干。
但这事她非但瞒着王妃,甚至连碧奴、阿禄都没有知会,半夜行动皆为偷偷摸摸,哪知今晚却被殿下“逮住”,这才“坦白从宽”。
“是个勤快人,也是个好丫头。”得知来龙去脉后,殿下倒不吝夸奖:“只是你之天赋,碧奴她们可没有,一把力气用在这些粗笨之处,岂不可惜?你也不用担心无功受禄,王妃留你在身边,可当你是贴身护卫,只要用心学好剑术武艺,将来保证王妃安全,便是大功一件。”
为了让丫头安心,贺烨甚至信口开河:“就说这玉管居,院墙这样低矮,稍习武艺者便能跃入,眼下虽然不妨事,待将来,那些居心叵测者都来了晋阳,保不准便有人趁夜潜入欲行不轨之事,夜间巡防,离不开你这丫头用心。”
艾绿听得两眼放光:“当真?”
“我骗你干嘛?”闲着也是闲着,烨大王忽然心生“妇人之仁”:“只你眼下这本事,可难当大任,莫如你拜我为师吧,我教你一套心法气术,便不至于人都站在你身后,你还无知无觉。”
“不用劳动殿下,有白鱼师傅与阮长史教婢子呢。”艾绿十分怀疑这位行事乖张又小心眼的晋王殿下居然身手不凡。
贺烨:……
他这是被个小丫头鄙视了么?!
一张脸便黑了下来,二话不说解下腰上佩刀,随手抛给艾绿:“我知道白鱼教了你一段剑法刀术,我不还手,你尽管攻击,百招之内,只要你能划破我一角衣裳,我便拜你为师可好?”
“殿下说话可要算话。”丫头这时还没有多少尊卑观念,再加上她只视王妃为主,对贺烨原就没有几分敬畏,一时被激生了好胜心,也顾不得什么大逆不道的教条,将长刀出鞘,对着晋王便刺了过去。
突觉眼前一花,刺了个空不说,甚至再也不见晋王人影。
“发什么呆,人在这儿呢!”背后响起烨大王低沉的嗓音。
如此过了数十回合,莫说一片衣角,要不是晋王好心提醒,艾绿甚至找不到目标,但尽管累得气喘吁吁,小丫头倒是不服输,未至百招,就还不算分出胜负。
贺烨看似漫不经心在腾挪移跃,眼见着艾绿步法灵动,虽然有些体力不支,导致气息滞沉,但刀刀刺击,却还不减势大力沉,心中也甚觉惊异,暗道这丫头果然有些天赋,眼下十岁出头,如若习得那心法气术,五、六年后,普通卫士只怕都不是她对手,留在王妃身边贴身护卫倒也是个保障,于是更加坚定了点拨一二的心思。
故而待百招过后,贺烨出手如电,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便赤手空拳夺了艾绿手中武器,笑着说道:“丫头还不服气?”
艾绿眼看着手中空空,呆怔一歇,喘出重重一声:“婢子心服口服,不过殿下要收买婢子,这事婢子却不能隐瞒王妃。”
贺烨哭笑不得:自己一片好心,不想在这丫头眼中,却成了笼络收买!
好在殿下气量宽宏,不与丫头一般见识,又听见由远及近的步伐声,略一颔首:“正好,王妃过来了,你此刻便能问王妃是否允同。”
艾绿惊讶地转过身去,果然看见远处两盏灯火,依稀几个人影往这边行来。
这下,她看向晋王的眼神方才有了钦佩的意味。
第689章 哎呀这邂逅
十一娘今晚也有些心浮气躁,不比得晋王失眠,她是根本还没有安歇,这时出现在竹苑角门处,当然不是听说两个“不明人士”打斗事件,更加不是为了巡看密道工程,而是打算通过角门外的捷径去西外苑,哪知走到近前,却见晋王与一个满脸泥泞不辨眉目的呆丫头并肩而立,顿时困惑。
直到呆丫头飞奔向前,迫不及待地张口说话,十一娘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艾绿。
“怎么弄成这模样?”十一娘捏了捏艾绿头上的小纂,然后就发现自己的指尖沾上了泥土。
“这丫头半夜睡不着觉,企图用运土修练武艺。”贺烨极不厚道的打趣。
“王妃,殿下想收买婢子为徒,婢子见殿下的确身手不凡,亦生佩服之情,不过王妃若不允准,婢子决不答应。”艾绿忙表忠心。
十一娘虽说也觉诧异,想不通贺烨为何要“收买”艾绿,但晋王烨何等高傲?难得他主动提出点拨艾绿武艺,十一娘自然不会不识好歹。
“能拜殿下为师也是你运数,不过这事还需要谨慎口风,当着外人面前,不可称大王为师傅。”十一娘叮嘱一句,便问贺烨:“殿下怎么来了此处?”
“睡不着胡乱逛逛,王妃是否也觉心中不安?”贺烨问。
“我正想去外苑绣坊瞧瞧。”十一娘说道。
晋王便理所当然同行陪伴,心里却仍然觉得诧异:“三更半夜,王妃怎么忽然想去绣坊?”
两人说的这绣坊,其实并非晋王府的针线处,原来巧娘与梁松在长安时征请的绣娘,这回也随晋王一行先来了晋阳,不过霓珍衣坊眼下未曾在市坊开张,十一娘便将西外苑一处宅园清理出来,用作安置,梁松最近正忙着奔波各处继续征请衣工绣娘,陆续又补充了几十人,眼下这些工人们也是分成数拨,日夜不停赶制衣帛,不过十一娘因琐事缠身,也鲜少亲自巡看,更不说三更半夜之时了。
“我是想着,太后既然听信徐修能谏言,已经决定诏令地方广开官窑,太原府应当也不例外。”十一娘边行边道。
贺烨便眉头紧皱:“新政尚未推行,太原府此刻人心惶惶,要是广开官窑增重徭役之诏令一下,岂非越发引得人心浮动?”
“虽说如此,但若违抗诏令,岂非给予毛维挑唆之机?”十一娘的神色也不轻松:“新政要想顺利推行,无论是我,抑或六哥,都不能失去太后支持。”
见贺烨越发恼怒,十一娘这才略微舒缓了沉肃的神色:“殿下也不用过于担心,事实上即便新政实施,咱们依然不能彻底解决授田不足之弊病,部份农人百姓得以减轻赋税,可太原府还有许多客户,他们根本没有耕田,却不能尽免赋税,这部分人群如何安居乐业?是以,我思谋着,当广开官窑诏令下达,或许应该试着谏言太后,太原府官窑制品,可自行转卖各国商贾。”
贺烨一边眉梢挑起:“王妃是打算……”
“对,我是打算由晋王府全权掌控太原官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