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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身英格兰/Think of England(4)

作者: K.J. Charles/翻译:英耽译文组 阅读记录

他向阿姆斯特朗夫人优雅地挥挥手,然后飘然离开了,留下柯提斯在原地瞠目结舌。

“这么多——”他没说下去。

“下流的拉丁基佬里,”詹姆士·阿姆斯特朗帮他讲完,精准得无礼,“这位还真是别具一格。说真的,苏菲,你干什么邀请他——”

“他本身就是位诗人,你知道的,”阿姆斯特朗夫人道,“聪明得不得了,而且又新潮。”

“他还俊俏得不得了呢。”芬内拉·卡鲁斯补充道,并娇羞地看着她的同伴,“不是吗,帕特?”

“就怕金玉其外。”莫顿小姐毫不留情道,“你问我的意见,我只会说他太能显摆了。”

* * *

客人们享用完丰盛的早餐,补足精力后便出发了,留下柯提斯和达希尔瓦独享整栋别墅。达希尔瓦宣称他要去图书室和他的缪斯女神相会;而柯提斯,一边对缪斯女神表示同情,一边则表示自己想去熟悉一下这栋建筑。

他的确打算勘查一番,但他的目标不是那些现代化设施。

休伯特爵士的书房门开着。柯提斯溜了进去,拧动钥匙把自己锁在里头。他心跳如鼓、口干舌燥。

这不是他的行事风格。他不是个间谍,看在老天的份上,他是名军人。

应该说他曾经是名军人,直到那批枪枝在雅各布斯达尔爆炸。

他走向书桌,但上头摆的东西让他差点放弃行动:银色相框里的照片中,一名身穿英国上尉军服的年轻男人微笑着。他认得这个男人,他的五官也出现在客厅悬挂的其中一幅等身大油画里,就挂在出自萨金特[2]手笔、现任阿姆斯特朗爵士夫人令人惊艳的肖像画旁。休伯特爵士的长子,马丁,战死在苏丹的焦土上。

一个曾经在战争中失去儿子的人肯定不会背叛英军。肯定不会。

书桌对面悬挂着另一幅已逝之人的肖像,他正俯视着柯提斯,露出若有所思的微笑。它的一边陈列着一幅简单的水彩画,柯提斯猜想画中之人是阿姆斯特朗的第一任妻子;另一边则是一幅粉彩素描,画中是阿姆斯特朗夫人苏菲。这里似乎没有詹姆士的肖像。

他强迫自己继续探查。书桌抽屉都上了锁,但文件柜是开放的,于是他一边用左手手指翻找里头的档案和文件夹,一边质疑自己究竟在搞什么鬼。

拉法叶的军火生意倒台让休伯特爵士赚了一大笔钱,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毕竟休伯特是个军火制造商,战争开打,这比生意总得有人接。而且拉法叶先生肯定希望自己的工厂能逃避责任,他自己也不想担负雅各布斯达尔的好几条人命。他曾不修边幅、形容枯槁地站在亨利·柯提斯爵士的客厅里胡言乱语什么陷害啊,阴谋啊,背叛啊,谋杀一类的言论,然后不到两周,他的尸体就在泰晤士河被打捞上岸。他当时说出口的言论,要说是罪恶感作祟说的疯话,也不是完全说不通。

但如果拉法叶所言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属实,柯提斯就不能错过这线索。他得查个水落石出,即使他还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找什么,所以他只能强压着羞耻感,满脸通红地翻遍屋主的私人文件。

他壮着胆子在那里待了很久,期间还留神着走廊里的声音和经过的仆人,等搜索到柜子的最下层,他才大大松了口气。这里头没什么可疑的东西,仅有些账单和信件,看来像一个富人的例行公事。

他在书房里翻找书桌的钥匙,但一无所获。休伯特爵士无疑把钥匙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串上,柯提斯便开始思考要如何才能拿到手。

好吧,除非他决定像寻常盗匪那样破坏抽屉,不然再待下去也是一筹莫展。他尽可能确保自己没留下任何侵入痕迹,然后走向门口,确认门外有没有脚步声。一片寂静。他打开门悄悄出去时回头望了一眼,紧接着便直直撞上了某人。

“耶稣啊!”他惊呼出声。

“恐怕不是,”那丝绸般的嗓音响起,柯提斯才发现他是撞上达希尔瓦了。“当然了,我跟他都是犹太人,不过除此之外也没有其它共通之处了。”

柯提斯倒退几步想远离对方,他的后背撞上门框。达希尔瓦没有试图藏住笑意,故作殷勤地往旁边移开。他瞧向屋主的书房,问道:“您参观得可真是彻底,不是吗?”

“您的缪斯女神怎么样了?”柯提斯边回嘴边后退,感觉脸上火烧火燎。

天哪,尴尬至极,他真是倒霉透了。幸好撞见他的是那个南欧佬。说不定达希尔瓦是不会觉得在屋主的私人房间游荡有什么问题的。

这想法很吸引人,但可能性不高;即使是最没教养的莽夫也会知道他肯定是在盘算什么。重点是他会不会向其他人提起此事。以防万一,柯提斯得想出些借口来。

他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心里咒骂达希尔瓦,不确定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猜一个真正的间谍会潜入阿姆斯特朗的卧室,但这个念头让他恶心。他得换个地方搜查。

几分钟后,柯提斯恢复冷静,他前往图书室,在进去前还先探头确认了一下里头确实空无一人。这里很宽敞,装饰着老式建筑风格的木纹镶板,但室内甚为阴暗。上层书架摆放着皮革精装书,按书脊样式整齐地排列在一起,都是些暴发户会买来填补书架的参考文献和他们根本看不懂的学术书籍。够得到的下层书架则摆着整套狄更斯和特洛勒普的作品,以及最新出版的那些写法机巧的小说,和一系列耸动视听的黄皮通俗小说[3]。图书室里只挂着一幅肖像画,画中的男孩约摸九岁,怀中抱着一个婴儿。柯提斯猜测,这画的是马丁和詹姆士。假使没错,这就是柯提斯所见的第一幅画着詹姆士的作品;他想着这个男人是否和自己一样痛恨为肖像画摆姿势。

除了书柜和一些读书时坐的安乐椅,屋里还有几张放着笨重电灯的茶几,以及一张书桌。他检查了书桌抽屉,只发现些文具和纸张。

柯提斯环视周围,注意到房间远处有一扇不显眼的入墙式小门,就嵌在墙壁正中间,他迅速回想别墅结构,觉得这扇门后不太可能是通往其他地方的过道,而更可能是一个附属小房间。会不会是间私人书房?他试着转动门把,发现房间上了锁。

“呦,您还真是好奇啊。”有人在柯提斯耳边低语,他吓得差点整个人跳起来。

“我的老天。”他转过身面对站在自己身后的达希尔瓦。这个男人动作轻得跟只猫一样,“你能别这么鬼鬼祟祟的吗?”

“噢,鬼鬼祟祟的是我吗?我都搞不清楚了。”

一针见血。柯提斯绷紧了下巴。“这是栋很有趣的房子,”他看见达希尔瓦因笑意翘起的嘴角,无奈又恼火。

“那是资料储藏室。”达希尔瓦助人为乐地向他示意那扇门,“休伯特爵士把他的私人文件锁在里头,妥善保管。”

“明智。”柯提斯咕哝道,这时候午餐锣声响起,他感到一阵解脱。

然而这解脱在他发现达希尔瓦将与他共进午餐时立刻转为沮丧,看来这家伙一整天都要在他身边阴魂不散了。

“希望您的工作进展顺利,”他试着保持客气的表象。他们面对面坐着,相隔一桌宴席。

“还算顺利,谢谢您。”达希尔瓦细心地为面包卷涂上奶油,“那么您的进度如何呢?”

柯提斯的呼吸停了一下。“我只是四处闲晃而已。到处瞧了瞧,真是栋了不起的房子。”

“可不是吗。”达希尔瓦在他说话时一直看着他,表情莫测,柯提斯不得不竭力克制,不让自己在对方的目光下坐立难安。

为了改变话题,他抓起离他最近的一盘菜肴与对方分享。“来点火腿?”

“不了,谢谢。”

“这火腿挺不错的。”

达希尔瓦像只蜥蜴般慢条斯理地眨着眼睛。“我敢说,这绝对是上好的火腿,不过从我们上次谈话之后,我还没改信他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