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28)
铁锅里的饺子随着水沸腾翻滚,香气四溢,案上还摆着几个饺子,个个饱满圆润,应该是没下完的。
在大冷天里来一碗热腾腾的饺子是一件很暖人心肺的事,崔荷吃得心满意足,刚放下碗筷,傅宁又下了逐客令。
“你可以走了。”肖瑾坐在他身边动了一下,傅宁忙按住她。今天天气好了很多,他需要时间出门找活干了。
“你要不要来我宅邸做事,每月两例文银,管吃管住。”崔荷没有理会傅宁的话,自顾自说着,她知道目前傅宁的困境。
之前的一场设计,只是想找个由头赔些银两给他,算是她表达的歉意,只是表达的方式有些另类。崔荷不喜欢也不习惯给人道歉,她宁愿麻烦一点折腾一圈委婉的表达,不过现在她改变注意了!
每月两例文银,管吃管住,傅宁有些心动,这样除了药费,还能攒些下来的送肖瑾去学堂。
“我……”他只是不明白崔荷为何这么做。
“我特例允许你带着孩子。”崔荷看男人犹豫以为是孩子问题。
“……”
“你还在犹豫?”
“弦安居的事你不在意了?”傅宁迟疑了一会儿,有些拿不准,他怕崔荷是在消遣他,可他没时间闲蚝。
崔荷笑了,脸上的酒窝跟着浅浅显了一下,明艳动人:“你昨晚不也帮了我。”
说着,她站起来走到门边倚着,从袖口掏出一样细长的事物闲闲地拿在手上端详,傅宁瞬间紧张地睁大了眼睛,立了跳起来跑过去,想拿回来。
“放下它!”
傅宁抬腿的时候,脚绊倒了椅子,人也差点摔下去,被崔荷单手扶住:“这东西对你很重要是不是?我能将它修复。”
簪子是她昨晚悄悄拿的。
傅宁站起身,抬头看着崔荷:“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两人挨得很近,但身高差了一截,他的额头只到崔荷的肩那里。
崔荷低头看他:“你两次收留于我,我是有恩必报。”但绝不认错!
“我……”傅宁犹豫了一下,他是很想修复簪子,但也不想跟崔荷扯上关系,他就是觉得跟崔荷址上关系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谢谢,你不需要回报什么,把簪子还我。”
说着就伸手去拿崔荷手里的簪子,崔荷手扬了扬,傅宁踮了踮脚扑了几次,就是够不着。
崔荷立在原地一只手牢牢地按着傅宁的肩一步也没挪过,肖瑾在旁边看戏一样,看得咯咯直笑。
傅宁被小孩子笑哧了脸,猛然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放浪,忙退了几步转身背对着她,侧首羞恼道:“你什么意思?”
崔荷被他的反应逗乐了,她没想到这人这么容易害羞。
“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你跟我走一趟,以前是误会,现在我给你一份活计,算我之前赔你的。这东西是我摔的,我给你找最好的师傅修。”
“段成这样也能修吗?”
“能。”
后来那根暂子暂时就保存在崔荷那里了,一周后,簪子完好无损的回到傅宁手中。
而这时傅宁和肖瑾已经被安排进了崔宅,崔宅很大,正门前有十几级高阶,马车进不去,厚重的黑色木门、墙垣,还有刻着崔宅两个大字的鎏金门匾,给人一种岁月沉淀的美。
里面的阁楼飞檐翘角,还有假山小池,池子里看得出来养得是荷花,只因现在是冬季,荷塘有些枯败。
管家给傅宁和肖瑾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院子里种了很多竹子,雪堆在竹叶上别有一股清幽的味道。
这个园子离崔荷居住的阁楼很近,傅宁的工作就是伺候崔荷的日常,从起床穿衣开始,端茶递水磨墨,但只在宅院里。
还有一个叫意画的男孩儿和他一起,意画小他很多,但心灵手巧,崔荷每天精细的发髻都是他梳的。
他刚来的时候,也都是意画带着他熟悉事物和环境的,意画待人和善有礼,对他也很有礼貌。
这个工作对于傅宁来说不知道比以前轻松了多少倍,而且接近年关,崔荷好像忙了起来,三天两头都在外面应酬,白天基本不在家,都是深夜管家架着马车从后门直接进来,马车里的崔荷或醉或睡,少有醒的时候。
傅宁每天都会提一个灯笼坐在后门的槛上等,门口有两个中年女人守门。
其实傅宁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这些天,他觉得崔荷有些可怜。这若大的一个家它除了仆人和守宅的家丁就只有她一个人,也没看到她有什么亲人,看她的年纪也该二十了,也是没成亲的样子,孤孤单单的,他好歹还有个肖瑾一直陪着他。
深夜的风冷的刺骨,傅宁冻得身子缩了缩,他放下灯笼捏了捏耳朵,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声从街道的黑夜深处遥遥传来,傅宁拿起了灯笼往街边走了走张望了几下,他是一种等孩子归家的心态。
其实老远崔荷就掀开了车帘,夜色朦胧,她看不清那人,但看得见那光,昏黄昏黄的,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温暖。临近的时候,她又忙放下帘子装醉或装睡。
驱车的一直是她的管家,崔枝减速时看到身后长久才放下的车帘,将一切收尽眼底,觉得好笑。
父亲早逝,母亲又四处云游不归家,来来回回总是东家一个人,而生意场上逢场作戏花楼坊间的风流韵史从来没有真的,也没见自己的东家将哪个男人带回过家,如今东家能有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她也是乐见其成的。
吁了一声,马车在门前停了下来。
“傅宁过来搭把手,东家醉了。”崔枝比傅宁大很多,是管家,管理宅邸里所有仆人或下人,所以他能直呼其名。
“是。”傅宁走过去将人接着,哪知崔荷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身上有浓浓的酒味,不得已只好双手都搂着她。
应酬哪有不喝酒的,崔荷“醉”的时候倒是挺安静的,靠在傅宁身上不闹不动的,傅宁一个人撑着她有些吃力,他扭头往身后看了一眼,发现管家正指使着别人卸马车,完全没有想帮的意思,看了看周围,又没其他人了。没办法,傅宁只好将靠在自己身上的人稳了稳,小心地朝她自己的阁楼移动。
崔荷温热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傅宁的脖子上,弄得他有些痒,傅宁偏了偏头,忍不住道:“你这孩子,喝这么多做什么?”
孩子?我在他眼里只是个孩子?崔荷皱了皱眉。
也不知怎么的,一路上都没见到什么人,直到走进房间,将人放到床上,意画才出现,并且带了一些人进来,有的端着热水,有的是姜汤。
傅宁走得有些累了,他坐在床边喘了一下气,正想起身去帮个忙,手却被醉酒的人握住了,力气还很大,他试了几次都弄不开,又不太好用力去掰。
在场好几个人都捂嘴笑了,意画对那几个人倒是不轻不重的训了几句,又转头走过来对傅宁小声道:“主子醉了,说不定一会儿就松开了,哥哥就在这儿等会儿,肖瑾那儿我等会儿去帮哥哥瞧着……就这么决定了。”
还未等他开口,意画就快速带着那一帮人撤了,还带上了门。
地龙一早就烧好备着了,此时房间里暖意融融,繁复层层的床帐悬在两边,烛火幽幽,傅宁叹了一口气,倾身靠过去将被子给她提了提。
崔荷的手一直没放,傅宁坐了一会儿有些困倦,就着她的手侧过去趴在床头,烛光下,崔荷的脸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恍惚之间,傅宁好像看到了一些属于肖菡的影子。
他忍不住将手探了过去,在即将碰到崔荷秀挺的鼻尖时又猛地缩回去,一只手被握着,他转身从床边沿着床沿坐在地上,低垂着眼睑,情绪忽然低落。
“肖菡,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什么看谁都是你呢?”
话刚落,崔荷就抖了一下,怕被发觉,顺势动了一下身子将手松了,只是傅宁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