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洋糖块儿哗啦响(26)

作者: 胡八椒 阅读记录

车子顶着夜风呼啦啦开了一路,胜子带着寒气进了门。屋子里两位老哥哥正在喝热酒,看到他回来,朝桌上扔了一双筷子,继续心安理得地有说有笑。

大林嘴上嘻嘻地拎着筷子敲碗边儿,“刚刚说到哪儿了?”

“说是一个月前,城外乱葬岗上闹鬼哭,大半夜地爬出来一个黑影子吓人。”

老宋拈起一粒花生米丢进嘴里,神神秘秘的,话从嘴里说出来,连声音都变了调。

“哟,那爬出来的是个年轻的,还是掉牙的?”

大林紧追着他的话头不放,胜子坐上桌子,拎起筷子插了一句嘴,“老林,你这话问的,不按套路出牌啊。”

老宋拍了拍大林的肩膀,乜着眼睛笑嘻嘻道,“若是个年方十八的女鬼嘛,那倒是香艳,可惜我也就听了这么点没头没尾的皮毛,实在没法给你解惑了。”

“嗐,你俩琢磨这些玩意挺得劲是吧,赶明儿不如门口支把大伞说书去。”胜子本来就憋着气,听他俩没正经的,心里头就只剩下了个烦。

“哎,小老弟,别急啊,哥哥过来给你讲个上道的。”

老宋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你们俩都给我把耳朵竖起来。知道最近天津城里来了谁不?”

“来谁不知道,我看这外头天寒地冻的,西北风倒像是快刮来了。”

大林听胜子不给老宋捧场,“吭哧”一声差点把嘴里嚼的花生米给笑喷出来。

“蠢,是聂平川聂老板。”老宋白了两个撒泼弟兄一眼,继续说道,“跟咱算个半老乡呢。”

“哟豁,也是个云南来的老板,那跟咱大老板比呢?”胜子来了兴趣,开口问道。

“海龙王跟镇河将,一个天一个地,咱们山里闯出来的野路子,能跟人家传下来的百年基业比?”

老宋往肚子里闷了一口酒,竖起食指摆了摆,“当年我也起过那毛遂自荐的念头,可惜聂家瞧不上。”

大林把他的手一搡,“还耿耿于怀呢,给大老板听了打折你的腿。”

“哎你这人,怎么就爱杠呢,爱听听,不听滚。”

老宋有心啐他个满脸花,被胜子拦了下来。

“这聂平川本事这么大,来天津了有啥动作没?”

“听说是来天津发展实业,背地里谁知道,云南那边的龙头老大又不缺钱,还不是嘴上投资,背后变相搞投机!”老宋用筷子头搔了搔眉毛,啧了一声,“聂平川预备跟谁结盟不清楚,反正沈家的老暴发户是抱上了这条大腿。”

胜子听了这话,眼睛里跑来了亮光,“哟,那咱要不去给大老板上门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把聂平川的另一条腿也给抱上?”

“可别,就怕你沾不上便宜还惹一身骚麻烦。”老宋一筷子敲上他的平头脑袋,话话里有话道,“咱现在的门路多的是,何必要做那小作坊跟大场子打交道的下策。”

胜子坐在凳子上缩了缩脖子,不敢乱开口了。而大林心里还记挂着乱葬岗闹鬼哭的传闻,硬揪着老宋把个没结论的事情往深里讲,烦得两位兄弟轮流在他的大脑袋上敲了狠狠一筷子。

到了这大半夜,嘴里鬼不鬼的瞎嚷嚷,有没有不知道,但说多了是从心底开始渗人。严重点的,譬如张妈,人白天待在元帅府里好好的,下午出去了一趟,眼睛里见了不干净的东西,晚上回来说吓病就吓病了。

第32章 活见鬼

张妈病了,陆帅府里人心惶惶,因为这人在晕倒之前,说在大街上看到了六姨太。

掐着指头掰掰数数,日子过去了个把月。要说闹鬼也得有个分寸,六姨娘的头七都过了,尸体怕是早就孝敬了乱葬岗上的臭苍蝇,又哪里作的起怪来?

听了前半段的人起初都不太信,疑心老婆子年纪大了,走在路上看花了眼。可张妈倒在床上,接二连三讲起了胡话,拼拼凑凑地补上了后半段,说小六奶奶嫌她在院东头送魂的线香没烧好,带着下面的丫鬟回来要了。

有那好事的大胆小子,悄悄去翻张妈拎回来的菜篮子,骇得脸都煞成了白墙板——篮子底下果真多了两张祭奠死人的黄纸钱!

就这一下子,陆府里头老成持重的人被吓惨了,年轻浮躁的人也被吓惨了。

于是,陆流云晚上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家里这副谈虎色变的景象。

“李叔,干嘛呢这是,爸爸打人了?”他拦住老管家急匆匆的脚步,想把事情问个究竟。

“嗨,哪有大帅什么事儿啊。”老管家一言难尽地咋了一声嘴,无奈说道,“张妈今天出去撞了邪风,回来不清醒地讲了两句胡话,叫人听了心里打颤儿。偏偏不知被哪个猴崽子说溜了嘴,闹得上上下下不安宁,我这就去逮人出来扇他的嘴!”

陆流云开口正要问他张妈说了什么胡话,转念想了想,词儿到了嘴边又被他溜了回去。他摆出一脸赞同模样对老管家点了点头,“胡话嘛,是听不得的。”

“正是这道理。”老管家话里遇到了知己,安心落意地赶去下房教训人了。

陆流云等到老管家一转身,立马脚下拐了个弯,往张妈的住处走了。

张妈屋子里的电灯还开着,门口晃着个小影子。陆流云走近一看,发现李涛声一手端着烫药碗,一手握着枚熟鸡蛋,戴在脑袋上的瓜皮顶已经换成了暖茸茸的绒线帽。

“小伢儿,当心脚下。”陆流云看他步子就快撞上门槛,连忙出言提醒道。

李涛声闻声缩了一下身子,险伶伶地踏过了门槛,把手里的东西安全搁在桌上后,连忙回头叫了一声“三少爷”。

“张妈怎么了?”陆流云双手插在裤兜里往里面探头看了一下,没在外间看到张妈的身影。

“三少爷,张妈回来以后在床上躺着呢,我先带您去瞧瞧吧。”

李涛声踮着脚从香案上拿过来一个托盘,把药碗跟鸡蛋放在上面稳稳当当地端了起来。陆流云跟在他后面往前走,看到了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张妈。

“我来的时候,张妈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前面发生了什么不太清楚,听人传来传去的,说是张妈今天出门的时候遇到了六姨太的鬼魂……然后回来就倒了。”

李涛声瞧着张妈的情形像是不大好,同时听了些传闻心里也是怕,他咽了口唾沫,温吞吞地把话全说了出来。

“药别放凉了,先喂张妈喝下去吧。”

陆流云听了这番奇谈后未发高见,不声不响地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踱了两圈,心里头还是有点乱。张妈在家里一向现世安稳不生事端,又是在主子眼前伺候过的稳重老人,压根儿就犯不上跟人编排,到底怎么了呢?

他走到床边,轻轻叫了一声人。然而张妈惊吓过度后,隐约有了心神恍惚的征兆,紧紧闭着眼睛,并不肯说话。她麻木地就着小勺吞了一两口发散的药汤,便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了。若是李涛声再喂,那药汤就会顺着她的嘴角溢出去。

李涛声看人魇狠了,学他娘在家给他除祟的那套土法子,拿起托盘上的熟鸡蛋要给张妈“叫叫魂”。

他手里握着鸡蛋在张妈的额头上滚了两滚,微眯着眼睛态度虔诚地念念有词,叫陆流云见了十分新奇,凑过来问道,“管用吗?”

“图个安心。”李涛声歪着脑袋把鸡蛋滚到手心里,替张妈掖了掖被角,“先头龙王庙有个姓杨的小师傅,好像挺有本事。可惜今天我二叔差人去请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搬家了。”

陆流云点了点头,决定跟他聊点有用的,“张妈今天出门的时候有没有说自己去哪儿了,准备要干嘛?”

“张妈最近总说天气冷,身上闹痛风,应该是去药房买膏药了。”李涛声挠着脖子想了想,接着补充道,“是去了‘凤子坳’吧,早上我帮她出去晒衣服,张妈说回来要带“雪囡囡”奖励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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