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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不为师(148)+番外

作者: 蓝风山 阅读记录

薛岚因经他这么一问,倒是醒过神来了。仔细思忖一番,复又再次开口道:“他带着伤的,伤得不轻,约莫到了走不动路的程度。”

“啊……”

程避眼睛一眨,倏而变了音调道:“我想起来了!”

薛岚因立马从榻上坐直了腰身,连连追着问道:“他……他在哪里?”

但见那程避又想到什么似的,微微蹙了眉心,压着嗓子道:“噢……我师父不让说。”

这一下,薛岚因连冲上去打他的心都有了。无奈行动受限,便只得耐着性子与他说情道:“你便当是做了件好事,同我说说吧,他在哪儿?现在情况如何了?”

程避道:“告诉你又能怎样?你这副模样,还想着去找他?”

薛岚因是个聪明的,并不打算同他较劲。脑筋提溜一转,又变着法儿套他话道:“不……我不去找他,只是纯粹担心罢了。你好歹透露两句,叫我心里也好安生一些。”

程避不说话了,脸上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的古怪。薛岚因瞧他,顶像是易上闲一手带出来的徒弟,虽说来长行居的时间并不算久,已将他师父平日为人处世的精气神都给习了大半去了,怎么看着,都越像是块冥顽不灵的小石头。

小石头碰上老石头,丰埃剑主门下成了堆的石头精,一个比一个生得又臭又硬。

好一段时间过去,程避将手里的药碗轻轻搁下,讷讷转头问他:“……那是你师父?”

薛岚因一看有戏,整双眼睛都像是燃了把大火,顿时亮得明动透彻:“他怎么样了?”

程避斜眼看他,不知怎的,油然生出几分可怜的心思。片晌摆了摆手,声线平静地道:“半月前,我师父确是带回来一个昏睡的年轻人,但他当时屏退了在场所有家奴和外客,几乎不许任何人前去瞧见。我远远在边上瞥过一眼,还被师父狠狠呵斥了一遭……再往后,也就没任何机会见着了。”

薛岚因听得微微发愣,心里却是一阵一阵揪得生疼:“你师父没说……人最后送哪里去了么?”

“没。”程避木然道,“我师父什么脾气,你不清楚么?”

薛岚因眸色发紧,边摇头,边伸手摆弄起腕间的锁链:“不成,我、我得去问问他……”

“喂!”程避浑身一震,当下抓过他的肩臂,又急又怒道,“你不想活了么!”

话未说完,薛岚因已然蛮力触及房屋边缘的封锁结界,只听尖锐一声轻响,即刻又像被电打一般,痉挛着歪了回去,堪堪倒在木榻上,疼得倒抽好几口凉气。

程避就站在一旁看他,像在看疯子一样,嘴角抽搐着道:“你这又是何必?结界是人定的,铁锁也是专程用来压制你一人——再怎么逃都没有用的。”

薛岚因又不吭声了,心如死灰地将头埋回榻上,那样子,倒真像是一条无家可归的死狗了。

程避追随易上闲数月,师徒二人性子也是一致寡淡的,倒鲜少遇到这般状况。如今见得头一个像薛岚因这样的,不禁觉得心酸又好奇,故而弯下腰去,仔细瞧着薛岚因道:“喂,你这人是怎么回事?为了师父,命都不要了吗?”

薛岚因蜷了蜷身子,只觉这会子乏得厉害:“等你师父不见那一天,你自然也就明白了。”

“我不太懂。”程避道,“是人总会独立的,哪有一辈子依靠师父的?”

薛岚因侧了侧脖子,眯眼看他。片刻过后,不晓得又想起了什么,倏而意味深长地道:“你当然不懂,我的师父和你的……不一样。”

程避闻言,果然有些上钩了:“有什么不一样?”

薛岚因扬眉道:“你想知道?”

“嗯。”

薛岚因冲他勾了勾手,明锐沉黑一双桃花眼,彼时曲成一道慑人心魄的弧度:“你过来,我同你讲讲。”

程避鬼使神差地低下了头去。偏在耳廓对上薛岚因侧颊的一瞬之间,木榻上那人骤一折腰,腾坐而起,右手食中二指迅捷并拢一线,啪的一声正中程避前胸一道大穴。

程避浑身一滞,还待说些什么,四肢已经僵了,渐渐麻得无力动作。薛岚因再一闪身,左手顺势成风,径直劈向他后颈毫无防备的昏睡要穴,继而稍稍偏头,带了三分笑意在他耳边低道:

“我师父,那可是与我日夜相伴的枕边人啊……”

程避双目圆睁,登时骇得满面通红。张了张嘴,半句话没能冲出喉咙,人已朝侧面狠狠一歪,扑通一声彻底昏死了过去。

第116章 师父死了————————没有,骗你的

石头到底是块石头, 论起机灵来, 真没一人能是薛岚因的对手。

这厮有心要走,纵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拦挡不住。

程避这么一倒,相当于是拴狗的链子又给白白削去了一道。薛岚因费力折身过去, 扬臂抬手凝聚修为于一点, 正朝着程避手脚上方划开一道清晰有力的直线,不过眨眼一瞬,周遭四面结界陡然随之扭曲松动,天翻地覆一般的, 频频发出不可估量的巨大异变——

及至片晌再度恢复原状的时候,榻上榻下两个人,已然显而易见地调换了位置。

昏睡不醒的程避给强行套上了一身束有结界的沉重铁链, 而薛岚因本人则投机取巧钻了出来,伸手大力将那纸糊的屏风往外一推,随后便大摇大摆地抬腿踏出了门槛,一路走得几乎是畅通无阻。

——他这一招“偷天”术法, 可谓是将秦还当初所授的精髓给尽数学了个通透, 如今正巧施加在程避身上,也算是实打实地学以致用了。

薛岚因转身匆匆忙忙跑出了结界, 眼下实际走在长行居山石环绕的青砖小路上,却并没有办法去判断晏欺所在的具体方位。

长行居中大大小小一众亭台院落终归是不计其数,想必是为了贴合易上闲的心意,其间诸多长廊阁楼设计得颇有些许弯绕之处。

薛岚因火急火燎围着外屋转了一大圈,别说是晏欺了, 半天连点人影也没有见着。他本身伤势未能愈合,强撑着走出没多远便显然有些吃力,而今寻不到自家心心念念的师父,整个人干脆心灰意冷地蹲了下来,竹笋似的将自己硬裹在路边,懒得走,也懒得再动。

易上闲会把晏欺藏在哪儿?

晏欺身份特殊,原就不怎么受江湖中人待见。所以考虑到他的安全问题,易上闲必然不会让他在外抛头露/面。

那万一……易上闲这个黑心眼的,本就没有那份救人于水火的良善心思呢?

——也不一定。他易上闲就算没有,看在秦还的面子上,多少也会做出一些让步。

对了——秦还!

薛岚因陡然一个激灵,就着势头一下站起了身来。随后,几近是想也不想,便义无反顾地加快脚步,一头扎进了小路郁郁葱葱的尾端,瞬间消失了踪影。

他怎么就没想到呢!纵观整个长行居,如今能够凌驾于易上闲之上的,还有一个昔日足以呼风唤雨的丰埃剑主秦还!

薛岚因记忆虽乱,却总不至于自此迷失了心性。早些时候,曾误打误撞光临过两次长行居的镇剑台,秦还当年身陨剩下的一缕残魂,便始终困守在其中,不曾轻易改变过。

薛岚因仅凭一丝不算深刻的久远印象,沿路跑得简直像是在飞。

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回他认得还算准稳。途中走走看看约莫耗去小半柱香的时间,老远便寻见那枚带有“苍翠”二字的熟悉匾额,一切正如往昔一般,轻而易举唤回了他那颗沉寂已久的枯冷心脏。

彼时天色暗沉,黄昏近至,云外一缕稀薄光线将门前一道长廊染得斑驳微亮。薛岚因大步跨上路末一级石阶,心是热的,热得跃动火烫,手脚却是冷的,像是浸在冰河底端。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条细缝。镇剑台内安静如旧,多年的陈设也未曾变过,仍是厅后齐对两室,其间右室那扇绘有紫竹的水墨屏风似是有意翻新过了,泛有黄痕的四角被人轻轻缀上了几笔清晰可见的梅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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