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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观星(110)

“……”

路见星的唇角弯了下,像被双方掌心相接处的汗水弄得不舒服,动了动胳膊。

接着,他用空闲的那只手拿出一张抽纸,伸过去擦自己和盛夜行交握的掌心。

要坐那么久,就一直牵着?

牵着吧。

全是汗也不嫌热。

动车像是驶出了城市边界,头顶的电子屏不停显示着时速。

车厢内有小朋友过生日,父母整拿了个最小寸的蛋糕给她切开,邻座的两个小朋友也有份。路见星本来都闭上眼睡了,听见有小朋友在低声唱生日歌,便睁开眼想要看看。

童年就是这样吧,过生日的那一天,巴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自己长大了。

等到真正长大了,又想在过生日那天把自己藏起来,不被任何人找到。

成长总是不愿意面对的。

路见星想起自己的十六岁生日,就是一个人在家里的墙角站了小半天,最后把父母买的蛋糕全部毫不领情地晾在一旁,置之不理。

他根本不是不想吃,是舍不得吃。

总觉得在生日当天吃了蛋糕,生日就这么结束了。

“哎。”

路见星挪回目光,叹了口气。

极少听到路冰皮儿叹气,盛夜行惊奇地看他一眼,伸手去薅他的衣领,“羡慕小朋友了?”

他摇摇头,悄悄捏紧了盛夜行的手心。

“我去一下厕所,”盛夜行松开手站起来,“坐好等我,哪儿都别去。”

路见星有点慌,“不。”

“十分钟。”

“五。”路见星张开手掌比数字。

盛夜行擦干手上的汗,“成交。”

没过几分钟,盛夜行就从过道里挤回来了。

他侧着身子往前走,身后藏了个什么东西,等走到了座位边,他才把东西端出来。

“吃吧。”

盛夜行有点害羞地拍拍手上的蛋糕屑,想着要去卫生间洗手,目光不自然地往飞速后退的窗外景色看去,“条件比较艰苦,就只在餐车找到这个。”

他摸了摸兜,捻到两根烟。

反正动车上也不能抽,打火机也扔了的,要不要再把这两根烟插蛋糕上?

端着块枣泥蛋糕愣在那儿,路见星皱眉,眼看着盛夜行犹犹豫豫的。

路见星:“?”

“没什么。”

深吸一口气,盛夜行把那两根烟藏在身后晃了几下,又揣回衣兜。等烟回到兜里烟盒内了,他又盯那枣泥蛋糕总感觉少点儿什么。

他最后还是把烟插了上去。

自己怎么就这么怂了?

“……”路见星纳闷地看。

“就这么吃吧,”盛夜行说,“生日快乐。”

路见星像被这两根烟震住了,“今天,不是。”

盛夜行突然靠近一点,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那我家路冰皮儿,每天都过。”

呆住几秒,路见星点头应下来:“好。”

明明还是大中午,远处天色却像是暗了。

他们仿佛在瞬息间飞驰过十八年。

第64章 北上(二)

在盛夜行的印象里,铁路、长途公路往往是充满奇遇的交通工具。

人足够多,故事也足够多。

他们的这一趟班次开得晚,路途耗费近十个小时,抵达首都已接近夜里九点。

周围人气一密集,路见星就自动进入了一种把自己关起来的低气压状态。起先他还乖乖靠在盛夜行肩膀上睡觉,过了没一会儿,他被狭小的座位挤得不太舒服,想叫又知道不能发出噪音,只能捂住嘴蜷缩在位置上低低地抽动。

说不上是疼还是压迫感过重,就感觉自己直不起腰。

等到下午两点,路见星直接把外套顶在头上,闷得喘不过气也不放开。

头朝着靠窗的方向,他并不去黏盛夜行。

盛夜行递过耳机给他,问要不要听一些轻柔舒缓的歌?路见星打掉耳机,不耐烦地皱起眉,觉得太吵。

在打掉耳机之后,他现在像是能照顾到别人的情绪了,又从座位边悄悄地勾一只小拇指过去,在盛夜行的掌心里点了点,再蹭一蹭。

“靠过来点?”盛夜行给他调试海绵耳塞,“我抱着你睡,就快到了。”

路见星应下来,“嗯。”

回答完,路见星攥着外套靠过去一点,长舒一口气,再伸出食指揉了揉眉心,像要把紧皱的眉心给揉松散些。

“不好。”他喃喃道,“不好。”

焦虑不好,烦躁也不好。

下午四点时,唐寒来过一次电话,询问了中停站点,再确认了一次多久出站,说那边会有人来接。

盛夜行放心一点。

和路见星独处让他开心,但是他不敢保证自己就能完全照顾好对方。如果真出点什么事,他知道他把一切搭上都不要紧。

因为好像自从冬天之后,每次他看路见星的眼睛时,里面能倒映出自己。

也只有自己。

车厢里大部分人都在休息,没睡的也都在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后几排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有一个中年男人在用外放刷小视频,特别吵闹。

有几位乘客出言劝阻过,但好像没什么用。

在别人耳朵里是一倍的音量,到路见星这儿就变成了十倍,他调了好几次耳塞都阻隔不了噪音,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拧开可乐喝了一口。

一喝水,他听自己的吞咽声,能转移一点儿注意力。

咕噜咕噜——

“咳。”盛夜行咳了一声。

随后,盛夜行穿着外套站起来,靠在过道边,冷冷地朝音源方向看了一眼。

那大叔本来也就是跷着腿占道的,自然注意到盛夜行,也抬头将目光迎了上来。

“您能用耳机吗?这儿车厢里的人都要休息,”盛夜行捏紧座椅靠背,“太吵了。”

“大家都没说话,就你提意见?我寻思我也没见你休息啊?”那大叔说。

盛夜行的呼吸快了几拍,“我弟弟在休息。”

也许看得出来是学生,大叔鄙夷地盯他,“你这么高,在那儿走来走去的,我不嫌吵呢?!”

盛夜行没话说。

由于怕人和太吵,路见星要喝水要吃东西全是盛夜行去弄,由于进出频繁,一来二去的或许是打扰到了别人。

可这不是对方没素质的理由。

见盛夜行不说话,那大叔又瞪圆了眼睛说:“耳机?公共场合我想怎么怎么,我没钱买耳机,你给我买一个!”

盛夜行还是没吭声,抬手扯掉自己的耳机,把耳机连着线直接抛过去。

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耳机落到大叔脖颈处。

当面被甩这么一下,大叔气急败坏:“扔老子脸上了!”

“麻烦用耳机看视频,”盛夜行努力镇定,“别他妈吵。”

盛夜行面相太凶,眼神更是狠戾,吓得大叔寸步不敢往前,颤巍巍地立在那里,张口就喊:“乘警!怎么没有乘警?”

他又慌着去抓旁边拿手机的陌生小伙儿,“拍下来了吗?拍下来了吗?刚刚是他先攻击我,对不对?他先打我!”

“……我没打你。”

说完,盛夜行捏了捏拳头,明显感觉自己袖口已经被一只手拽住了。

大叔又叫起来:“神经病!”

这一声像刺激到盛夜行哪根弦,一下没忍住举起手要再扔什么东西,手腕又蓦地被路见星摁住。

他其实是想扇自己一耳光。

旁边群众看出来他想要攻击的动作,小声叫了几句,“动车上别打架呀……”

“行了小伙子,我们感谢你,但是你也别太激动……”旁边一位阿姨说道。

“坐下,”路见星的瞌睡彻底醒了,他急得浑身发冷,“坐下!”

路见星知道,人越多,他越兴奋。

僵持过几分钟后,那个大叔被他攻击性极强的模样吓得也没再多说什么了,盛夜行这才浑身脱力般地坐下来靠上座椅,手抖得厉害。

“路见星,”盛夜行半阗着眼,哑声道:“我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