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身份惹的祸(21)+番外
“那你自己的事呢?你外婆已经完全康复,你是不是该去上学了?开学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他垂眸瞧着她挺秀的小鼻梁,亲昵地道。
“你这样事事都为我打算好,会把我宠坏的,如果我一辈子都这样依赖着你,该怎么办呢?”
“那样我就管你一辈子好了,这又有什么难的。”他唇角一牵,混不在意地道。
她急走两步,调皮的迈过一处小水洼,及膝的裙摆轻轻一荡。她真怕他再提为她择婿的话,庆幸他没有再提过。有些话,她总归是难以启齿的,恐怕她今生都无法嫁人了。一想到男女之事,她就会恶心、排斥、浑身无力到好似得了一场大病,她知道,她落下了严重的心里阴影。她多希望可以呆在他的羽翼之下,不去嫁人,一辈子做他的小妹妹。
房峙祖终于上了汽车,隔着车窗对她道:“明日午后,我们去白云山骑马吧!带上那个黑小子,到时我来接你。”去学校上课前,他要让她好好放松一下。
车窗外,她欣然应允,伸出小巧柔荑对他摆了摆,向他告别。
车窗升了上去,他亦微笑着对那一抹纯真烂漫的身影摆了摆手,却用极为冷峻的声气对孟德安吩咐道:“德安,明日你去找江仁芳,叫他晚饭后来见我,记着,不要叫江小姐及她的家人知晓此事。”
第20章 舅舅
江仁芳坐上汽车,同孟德安一道来自房峙祖的府邸,翌露园。车子开进缠枝铁艺大门,绕过花园,顺着水门汀车道,来自别墅的门廊前停下。
江仁芳早已看傻了眼,行动木讷迟缓地走下车来,呆呆地立在那里,四处环顾,惊叹咂舌。他从没来过这样的人间福地,恍惚得仿佛置身于仙境,是来朝拜哪一路神仙的。
他被一个女仆引进高阔的大厅,还未来得及细瞧,便随着她向右一转,走进一条幽长走廊。走廊的右侧墙壁上挂着一副副镶着精美画框的油画,左侧是一扇扇拱形玻璃窗,上面的窗帘也不知是来自哪个国家的织物,孔雀绿的复杂图案上闪耀着金丝银线。脚下的地毯寸来厚,踏上去绵软无声。女仆将他带至一间小客厅,让至罩着墨绿色的长沙发上坐了,便退了出去。没一会工夫儿,又端了茶来。他瞧着这女仆穿着暗红色的西式亚麻长裙,系着镶有荷叶花边的白色连身长围裙,暗暗惊叹,一个下人也穿得这样体面。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房峙祖走了进来,他赶忙恭谨的起身问好。
房峙祖示意他坐,道:“让你久等了。”
“哪里哪里,房先生事务繁忙,哪能因为我,误了大事。”江仁芳踌躇着不知所措,思忖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房峙祖接过仆人递来的茶盏,道:“我时间有限,也就不同你绕圈子了,你欠了外面多少钱?”
江仁芳听闻此言,面上一阵窘迫,嗫嚅了半晌,方道:“加在一起,总有二十几块大洋。”
房峙祖不动声色的押了口茶,略一沉吟,按铃叫来了孟德安。“把我的支票本取来。”
江仁芳不知房峙祖这一问是何用意,此刻听如此说,心头一松,一阵怯喜。
房峙祖在支票本上笔走龙蛇的一挥,扯下一张抛给了他。
“这五十块你先拿去还债,以后,你每月到世茂银行去,找一位姓董的职员,你会领到二十元的月规。”
“这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江仁芳一时激动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他简直大喜过望,心头百花齐放,可嘴上还是谦辞着,搓着手道:“这无功不受禄,我,我怎么好……”每月二十块大洋!洋行里的高级职员也拿不到这个数啊!
“不是要你白拿的,我还有事情要你做。”
“您请说!您请说!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他点头如捣蒜。
房峙祖瞧着他猥琐的形态,不耐的点点手,示意他坐下说。他就奇怪了,江仁芳怎么就没有一点他外甥女的格调、气度呢?芷荀身上的光芒没一束遗传自她的舅舅。“以后,我会不定期的假借你的手去给芷荀家里送些银钱物品,你不准暴露出我来,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他略一思忖,道:“明白,明白,我就说是我赌钱赢的,我最了解我那外甥女,执拗得很,若知道是您送钱给她,她便不会收了!”
“还有,从此以后,不准你再去为难他们祖孙三人。”他眸光陡然变得凌厉,语气冷硬地盯着他道。
江仁芳被他盯出汗来,“不会,不会,自然不会,从此我一定善待她们,不给她们添一点麻烦。”那日,他逼芷荀向房峙祖借钱,芷荀坚决不肯,才会闹得那样僵。现在想来,还是那丫头太固执,房先生是何等大度之人,这些钱,于他们是巨款,于他,不过九牛一毛。
“如果让我知道,你又去找他们的麻烦,那时,可就不是断了你这月规那么简单了。”
江仁芳一怔,屏息静气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若果真有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生出多余的手来再去下注。”他放了狠话。
他头皮一阵发麻,赶忙道:“是,是,我记住了,记住了。”江仁芳瑟缩着,唯唯道。看来,结识他房六爷,还真是祸福难料呢。他若真想弄死他,那就会如同弄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
第21章 鸦片
傍晚。芷荀笑嘻嘻地盯着黑炭头的睡颜,瞧了好一会儿,因为他刚刚说梦话了。
“他今天真是玩累了,从没见他这样开心过,骑在马背上,喊他吃点心他都不下来,害得那骑师也不得闲。”芷荀一边将头发散开,一边对外婆道。
“穷人家的野孩子!叫房先生见笑了!”江氏坐在床沿上,手里缝着黑炭头的一件小褂。
“大哥才不会笑我们呢,他待我们跟亲人一样。”她对着镜子梳理海藻般的秀发。
她梳好头发便上了床,跪在外婆身后准备为她揉肩。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为外婆揉肩,这一揉就是很多年。而她此刻望着她的肩,眼前竟浮现出房峙祖宽广平整的肩来。
今日他们在草地上野餐,房峙祖盘坐在餐布前低首揉颈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手术做多了,自然就会生出这个毛病来。”他这样解释着,又蹙着眉左右摆一摆头。
“我很会按摩的,大哥要不是试试我的技艺?”她将餐盘摆放在餐布上,举起两只小手在空气中抓了抓,一脸的小可爱。她可不想看着他这般的不舒服,他有一星半点的闪失,她都会心疼。
房峙祖闻言,下颌一偏,示意她到他的身后去。她乖乖起身来至他身后。
他的肩遒伟峻拔,如刀削斧劈的山崖般雄浑,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安心。她的手放上去显得格外的小,按揉起来,肌肉坚实健硕,手感真的和外婆差了好多。而掌心的体温无时无刻不在熨贴着她的心。她离他这样近,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清芬萦绕,引诱着她微微俯首,贪婪的吸了吸气。
……………
距上次回房家老宅,转眼已有二十几日。近两个月以来,房峙祖花费了诸多心力,才总算将贺慎元留下的摊子扶上正轨,他终于松了口气,赶回老宅探望母亲。
房老夫人许久不见小儿子,想念得很,今日终于得以一见,精神便分外的好,平时都是自己吃饭的她,主动要求同家人一起用晚膳。
餐桌上,位于主位的房老夫人两侧坐的分别是两个儿子及其家眷。右侧是房峙祖和图扇英,左侧是大儿子房天莱,大儿媳图碧兰,小孙子房御宇,大孙女房芷蕙。
房老夫人瞧瞧孙子孙女,心中不由得又操心起小儿子来,对房峙祖旧话重提道:“你这次回来,就将扇英带到上海去!我的身体已经好了,不用她陪着我。”
房峙祖待要开口,图扇英急着抢了话头:“母亲,留下来陪您是我自己的意思,与峙祖无关,前些日子他也说要我去上海,被我一口回绝了,儿媳只想留在老宅陪着您。”图扇英的话说得极是动听,但她心里可不是这样想的,她何曾不想到上海去与房峙祖日日相守,但她又极聪明,她知道房峙祖会怎样回老太太,她不想当着大家的面让自己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