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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ngt-six(162)

作者: 一意咕行 阅读记录

炉子上的火焰随着水的沸腾慢慢暗淡,最后只剩下一点小小的火苗,维持着整锅水的翻滚。

危渊将手机放在一边,把准备好的方便面材料放了进去,盖好盖子。

等人们对Lust死讯的震惊过去了之后,全国的视线都会自然而然地聚焦在自己身上,在这个倒霉的、最后的神谕者身上。

他很清楚这一点以及它可能会带来的结果。

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你这次怎么醒这么早?”Slaughter倚在卧室房门上,睡眼惺忪,不合身的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大早上的就吃泡面......”

“没什么胃口,随便吃点。”

危渊退出了ISA的聊天界面,站起身来准备收拾桌上的泡面残渣,却被走过来的Slaughter抢走了碗筷。他看着对方步伐慵懒地拖沓着,无奈地笑了笑。

“我有一个计划,得跟你说一下。”

厨房的水声淅淅沥沥,危渊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一边摆弄着手指一边说到。

“和我说一下?”Slaughter的声音从明显变小的水流声中传来,“直接跳过了商量的那一步?”

“是的。”危渊抿了抿嘴,承认了。

Slaughter的声音停顿了片刻。

“说来听听。”

“我打算,假死。”

危渊偏过头看了一眼厨房里的那个背影,等到确定对方没有过大的情绪波动才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Lust的死讯已经在全国范围内炸翻了天了,顺带着又提了一波神谕者的热度。等到民众对这件事的热情慢慢降下来了,下一个热搜就该是我了。”

“你也知道的,这种事情会有多麻烦。”

危渊稍稍停顿了一下。厨房的水声随着Slaughter的清洗完成而彻底归于寂静。他看着Slaughter将餐具随手放在一边,朝着自己走过来,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孩子。

“要是真的成功了。”危渊抬眼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我们就可以去六区的海边种西瓜,钓钓鱼,没事还能去高速公路骑自行车追逐夕阳。”

完蛋,自己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Slaughter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的情绪有些晦暗不明,叫他看不真切。危渊很不习惯这样被别人注视着,这会使他非常的不自在,像是等待什么结果的宣判一样。

“假死......”就在危渊快要紧绷到临界点的时候,Slaughter终于说话了,“假死之后呢?”

危渊稍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在我假死的身体被发现之后,骆枭岚会尽快让我的死讯飞往全国。空棺材已经准备好了,只需要告诉其他人,里面是我,然后按程序下葬就好。”

他说着顿了顿:“大概第二天我就能到迦勒去找你了。”

头顶的声音似乎是轻笑了一声,随即有一个宽大而温热的手掌抚上了他的头。

“既然你都计划好一切了。”Slaughter弯下腰吻了吻危渊柔软的头发,“我该什么时候去迦勒等我的新娘子?”

危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扬了起来,仿佛有哪几个字格外地让他想笑,发自内心地、无法控制地露出一个笑容,即便他已经感应到五区的追兵已经不再停留在埃尔西的边界了。

“现在。”危渊从Slaughter的怀抱中慢慢挣开,“你现在就得走了。”

他们要来了。

那些人有的是Lust残余的部下,有的是新政府的人,总而言之,他们是站在神谕者反对面的代表。当年的神谕者就像是一个狼群,尽管内斗有些严重,但是却依旧没有任何人敢挑战这个群体的绝对权威,只有臣服与顺从。而现在这个狼群已经凋零殆尽,只剩下独狼一批。

一把筷子掰不断,难道一根筷子也掰不断吗。

这就是新政/府如今所想。

夜长梦便多。与其给这最后一位神谕者喘息的机会,倒不如快刀斩乱麻,趁对方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一举拿下,将这个最后的不确定因素彻底控制起来——或是干脆直接抹杀。

神迹消亡,金乌陨落。百年风雨过去之后,人类社会已经不再需要神话,因为他们始终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百年来的历史斑痕,最后也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成史书中无从考证的虚无缥缈。

而有些人,注定要活在战争之上,死在和平之下。

Slaughter微微皱眉,大概猜到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刚想开口就被危渊堵住了话语。

“我无法冻结时间,但是我可以暂停这个城市里的所有人。”危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去打电话给陆飞星,让他接你离开。”

Slaughter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眉头未舒。他看着自己怀抱里的人,似乎已经不能再被称作少年了,从他们在这里相遇开始,对方似乎一直都再不断地变化着,被外界的洪流裹挟着,切割着,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我明天就能到迦勒了,别担心我。”危渊微微扬起头,双臂搂住了Slaughter的脖子,“两情若是长久时......”

Slaughter低低地闷笑了一声,随即紧紧地将那个单薄的身体嵌进了自己的怀抱中。

这是他们的,第四次分别。

“这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危渊出神地看着客厅墙上黑白色的时钟,心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这一次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Slaughter在和陆飞星联系了之后回到卧室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物什,而危渊则是站在卧室的门口,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走来走去,只不过心脏莫名的有些不舒服,注意力也无法集中。他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自己暂停了整座城市过于疲惫,还是睡眠不足。

陆飞星的飞机抵达的时候他还有些惊异,对方实在是来得太快了,明明好像才过去了五分钟而已。

危渊疑惑地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黑白闹钟,却猛然发现它显示的时间和自己上一次看到的时间一模一样。他僵在了原地,有些无法理解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按理说他应该只能使人类全部静止而已,绝无可能操纵时间啊。

“亲爱的。”

Slaughter的声音将他紧张的思考打碎了一角。危渊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Slaughter,却发现对方已经站在了门口。

“你怎么了?”

危渊微微张嘴,却一下子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突然他的心脏剧烈地抽痛了一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捏了一把一样。同时他神经质般地又回头瞟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却发现它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并没有出现什么时间停滞的奇怪现象。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那阵刺痛来的也快去得也快,最终归于了平静。危渊没有再纠结下去,而是快步朝着Slaughter走去,直接扑进了对方的怀里。无论是自己眼花还是什么,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一定要注意安全。”Slaughter低头吻住了危渊,久久才轻轻地拉开一丝缝隙。

危渊点点头,说自己一定会的。

电梯门缓缓合上。Slaughter离开了。

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危渊慢慢地走回沙发,心脏的抽痛却似乎随着Slaughter的离开而愈演愈烈,甚至迫使他在坐下的时候都不得不尽力放慢动作,避免一切会加剧疼痛的震动。

等到他完全坐进了蓬松大沙发后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

心脏莫名绞痛这种事之前也有发生过几次,忍一忍就过去了,他一般都是这么做的。之前体检也并未检测出心脏病之类的,应该没什么大碍。

危渊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客厅墙上的那个黑白挂钟上。刚刚的情形,实在是太不正常了。他一边盯着时钟一边努力回想之前的记忆,试图分辨究竟自己有没有眼花。

在危渊的死亡凝视之下,那个钟沉默地走动着,一秒一秒,一点问题也没有。整个房间都陷入了绝对的安静之中,像是一副静景的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