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之河(58)+番外
白景程被他煞有介事的口吻气得直笑,一直绷着的情绪也随之缓和,他将车速放慢,思来想去后觉得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索性也就把话摊开:“……我妈不同意。”
这在意料之内,也是情理之中。
周深心事重重的一点头,算是回应,他手里还攥着个空罐子,过了一会才想起来对方估计不能分神去察觉自己的动作,随即又开口作回应:“嗯。”
“你‘嗯’什么呢?”
白景程不大乐意,但原本也没指望周深能跟着出谋划策,更何况以他冥顽不化的榆木脑袋琢磨出来的,多半也是些歪点子馊主意,成事不足,败事绰绰有余。
过了一会,白景程缓了口气,怕周深多心:“她就是一时接受不了。”
换成谁估计一时也接受不了。
自古婆媳关系两难全,周深自忖个人性格中并不带有讨喜特征,如果自己能勉强算得上是个未过门的新媳妇,那么遭遇婆家横刀一拦,百般刁难,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他作为一个大老爷们,谈及到家长里短,身份总归是有点不尴不尬。
“怪我不好,”他这是一句真心话,语气一点点弱下来:“那你妈妈喜欢什么,等我下回……”
周深说不下去了:“我怎么感觉这么别扭呢……”
“嗯,闭嘴,睡觉,”
白景程轻笑了一下:“我听着也别扭。”
两人的话题别别扭扭的正式宣告结束。
周深老老实实的把靠背降低一点,侧过身,从设备包里翻出来一个U形枕头,白景程的驾驶位没加靠枕,他转过一点身子,抬手将枕头给对方戴在后颈上。
明明是很细微的一个动作,却让周深在心中莫名的一阵悸动,他收回手的时候,听见白景程的声音,很低沉动听的在耳边响起:“你相信我,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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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景程此举像是临时起意,但准备却过于充分。
两人在凌晨三点过五分的时候到达目的地,酒店是预定好的,省去后续诸多繁琐流程。
套房内,周深拉开皮箱,从里面翻翻找找,发现对方连牙刷毛巾内裤XXX这种七零八碎的东西都预备齐全,他手再朝里一探,在箱底摸出挺厚实的一条秋裤。
周深拎起来秋裤的一角,一时间对于白景程的精心策划钦佩不已。
他被对方半威胁半利诱的推进浴室,饱受折磨的洗完了一通鸳鸯浴,裹在酒店的被子里,被折腾的睡意全无,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床头的一盏铁艺壁灯发呆。
片刻之后,他被白景程很不留情的一拍脑袋,浆糊一样的思绪就此打断:
“赶紧睡,睡醒了明天有你累的。”
白景程这话确实没在吓唬他,等到第二日中午,周深整装待发,带着一身护具站在场内初级雪道前支着两只雪杖时,他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确实觉出精疲力倦,但更多的是来自心灵上的疲惫。
周深脚踩双板,动作笨拙,像个大型号的鸭子,踩着厚实积雪蹒跚迈步。
白景程脚下踩着的还是大学时买的单板雪鞋,临出门时他特意就带了一副,另外给周深租下一套宽大沉重,安全系数满级的双板雪具。
白景程一手拎着雪板走在前面,身着白色滑雪服,一条深灰色的脖套遮盖住口鼻,只露着两只眼睛,时不时扭头对着身后人作监察。
初级雪道上几乎不可见身高一米八以上的成年人,全是几个练习滑雪的小学生。
周深上次骨折几乎成了白景程的一块心病,非得把人安插在眼皮子底下看管,事事明确划出底线才能安心。
滑双板也就算了,还非得留在初级雪道,这让周深多多少少有点不情不愿。
滑雪场内人工制雪材料有种不同于天然雪场的特殊气味,整个雪道雾气遭遭,能见度极低,两侧的景观松树上压了大片积雪,造雪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吹送出大片大片的雪花。
周深亦步亦趋的追上来,拿雪杖支住白景程的前路:“咱们能不能……”
“不能,”
白景程拿雪板撇开前路,他鼻子受到制冷材料的刺激,有点犯鼻炎的迹象,隔着厚厚的针织材料,说话带有鼻音。
“我陪你在这滑,”他回过头,一只手将周深的雪服拉链拉到顶:“一会坐索道,你玩不玩雪圈?”
听他的语气,像是真把周深拿小孩糊弄。
周深追忆往昔,印象里还是大学的时候,社团组织山地滑雪活动。
周深的滑雪技术不错,在数九寒天的气候里,他戴着一身装备从山顶下坡俯冲,陡坡线路回旋换刃,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遇上高速转弯线路,甚至还能做出几个不甚标准的技术性动作,颇具速度与激情。
但往事如同过眼云烟,俨然都成为光辉岁月。
时至今日,他也只能在上下坡度不足15°的初级赛道聊以自娱,偶尔还得避闪从坡顶滑降下来,横冲直撞的几名小学生。
第十几次乘雪场魔毯上坡后,周深摩拳擦掌,心底那点念头蠢蠢欲动。
初级雪道人不算多,他靠在雪道最邻边,把雪杖插|进松软的雪里,扭头去和对方商量:
“我想换一次单板。”
这不算是一个苛刻的要求,更何谈周深态度诚恳,低三下气,很能够打动人心。
白景程本着宽严并济,恩威并施的政策,点点头应允,单双板卡槽型号不同,他扶着人,栽栽立在原地,俩人直接更换雪鞋。
白景程率先动作麻利的先两只脚踩进对方的双板雪鞋里,随即蹲下身子,替周深固定好滑板,等脚后跟卡槽踩实后扣紧扣锁,调出一个合适松紧度,检查过卡扣牢固后才缓缓起身。
“你注意点啊。”
白景程还不大放心,抬手去摸对方的鬓角,他动作做出来,耳朵没拎住,周深已经‘嗖’的一声化身一道利箭,顺着雪道飞下去了。
周深其实是脚下踩滑了,可以说毫无准备,不过初级雪道坡度不高,他瞬间反应过来,调整雪板保持平衡,白景程的雪鞋比他略大了两号,咣咣当当不跟脚,装备掉血,有点出师不利。
周深确实挺久没滑,但不至于退步到初级雪道都驾驭不了的地步。
整条雪道不算长,眨眼睛已经过了快一半,前方是一个大弯道,他转向换刃,视线一晃,前路雪道中央一个弯道栽倒的小学生瞬间化身人肉盾牌拦路虎。
偏巧俩人处于同一滑行线,眼看着就要追车踩尾了,周深一时慌急,单板横滑的角度已经来不及去转了,他想俯身,转弯作个急刹车,可距离已经不允许。
周深病急乱投医的直接将两腿一屈,白景程踩着双板在身后弯道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周深已经呛刃,以一个大丈夫顶天立地的姿势跪倒在雪地上。
周深身前的小学生很不领情,已经拍拍屁股,支起雪杖俯冲向下,只留他一个人还三跪九叩在原地,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白景程在他身后,看出来周深摔得不重,没打算伸手去扶人,袖手旁观的看着周深垂头丧气的自己爬起来。
周深也自觉无颜见江东父老,他胡乱掸掉身上粘着的雪,装模作样的做出自以为标准的一套动作,重整旗鼓,踩着单板,身形朝前一滑,打算用实际行动以证明自己的滑雪实力。
然后,在下一秒,白景程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周深整个人毫无悬念的栽在雪地里,异常瓷实的摔了一个大马趴。
他下巴上粘着雪粒,头发立起一丝静电,两只带着滑雪手套的手都已经埋进松软的雪地里,片刻之后,五指曲起,心有不甘的抓了一把散雪……
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白景程一个回旋转弯,雪板推着雪朝前滑出半米,随即稳稳停住。
他语气略带无奈,细听有点像风凉话,飘进周深的耳中凉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