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地君亲师(116)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眼下除了陪你,再没有需要我费心的事了!”

御遥瞟了他一眼,就着他的手站起身来,“上月我让你自己调息的十数天,俊坛渊内灯火夜夜亮至子时,往来各路神泽仙气环绕,你能告诉我都有谁来见了你吗?”

桑泽扶着御遥,两人在山巅的流桑花树下散步,“我真是忘了,如今的这些子人,本就是你昔日的属臣,自然你比我熟悉的多。不过是八门神者,陆续施恩结束,向我回禀各族修炼的情况。只是部分部族空有一颗忠心,却委实少了些灵气,修为之上便是赠予了上好的心法,也不过尔尔。如此我才有些忙碌,与他们商量着法子。”

“洪莽源种族林立,部族之间本就错综复杂,天下初分亦不过靠着武力平定。所以我一式微,便是暗里蠢蠢欲动,明理群起叛乱。想要真正安宁,唯有得尽人心,方才是真正臣服。我做了前半段,后面的便只能交给你了。”御遥抚过桑泽脸庞,眼里满是不舍和歉疚:“以前只想你能够早点坐上这个位置。所有人,可能连着你,连着我自己,都觉得是对你的庇护和恩予。可到如今我才明白……”

“阿御,别说了!”桑泽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握住了那只贴在他脸上的手,“你给我所有的东西,在我看来,都是恩赐。此生,来巫山见你,是我做的最好的一件事。”

“他是谁都不重要,本君此生能遇见他,便是最好的。”

一百四十年前,青丘大殿上,同姑逢说的话轰然重现,御遥有片刻的失神。她从未想过,多年后,眼前这个她挚爱的男子,竟同她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阿御!”桑泽看她目光游离,神识亦涣散开来,有些急切道。

“我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突然间,阿御扑过去抱住了桑泽,“以前是我不好,我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为了诸神和苍生,从来没有纯粹的为了你。但是,你相信我,以后……以后我像你爱我一样,好好地爱你。我会完完整整地爱你……所以,不管你知道了什么,都不要离开我……别离开我……我错了……好不好……”

“阿御!阿御!”桑泽将她轻轻推开一些,捧起她脸,“情路艰难,命格弄人,我的确都知道了。起初我也的确想过,既然于你而言,我是个取代者,我自当离你远远的。我甚至想过,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可是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的是不是?如同,我舍不得你一个人冰冷寂寞地活着,是一样的。所以,你别怕,纵然我什么都知道了,我也不会离开你。我们是夫妻,可以共享尊荣,自然也可共承劫难。只是,天道如此待我,我不欲遵它,你也不要强逼我,我自然也不会要你同我一起违逆他。”

“好!只要你不离开我,你说什么都好。”

桑泽执着御遥的手,走在微风中,“所以好好听话,以后我若实在回来的晚了,你就先行歇下。山巅之上夜风微凉,你如今比不得以前,容易染上风寒!”

御遥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那你不能早些回来吗?”

“战后初定,再忙也是这几十年。”桑泽走上去,重新执起了她的手。

“洪莽源之大,诸事良多,何必着急这几十年。我尚有数千年寿数,自会陪你一起打理。”

“四十年前,你引战四方,那时我在方丈岛上立了化天劫。只是应是我修为不够,灭天劫没有降下。那时藏若告诉我,百年后可再去尝试。如今算来,还剩的六十年的光景了。”

御遥定下脚步看着他,逐渐红了眼眶,“届时,我与你同去!”

“嗯!”桑泽帮她拂去缠在衣衫上的发丝,“和你说了,你一落泪,我心就揪起来,疼的厉害!”

御遥偏了偏头,攒出一点笑意,“我饿了!”

“那是我渡一些辟谷之术与你,还是稍后片刻,待我回俊坛渊给你做?”

御遥想了想,“不若你教我吧,我们一起做。”

桑泽抬眼望了望天,“做饭这种事,你我之间有一个人会便可以。”说着,执起御遥的手,“再者,实在多为琐事,却又委实繁杂。你这双手自是应当操琴握剑,此等小事,还是由夫君代劳吧。”

御遥抽回手,凉凉道:“话这样说倒是好听。可为何我偏偏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别的意思?”桑泽问得认真。

“夫君的意思难道不是想说,我只配生杀,做一个孤独的君主,做不了为良人执手作羹汤的佳人?”

紫衣的神女眉眼偏冷,拂袖离去。

流桑树下,白袍的少年片刻才反应过来,朝着那一袭紫衣追去,“御遥圣君,我是那个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

说话间,抱着她跃下巫山之巅,入了俊坛渊。

怀中的神女,已然少了为君的神圣威严,多了为妻的温婉妩媚。

☆、交心3

御遥半靠在凉亭里,执了根鱼竿,化出流桑花瓣,正要于指尖捏碎捣烂,被桑泽一把抢过,塞到了她嘴里。

“又想拿来钓鱼?能别这样糟蹋吗,散花殿门口那两株流桑树,还需两百年才能结出完整的花来,眼下不过是是花骨朵,便又被你摘了。”

“钓鱼无饵,那我用术法?”御遥望着桑泽,看他脸色不善,讪讪收了手:“你用术法,你用,我不用。”

桑泽也不言语,只将甘华蜜倒在酒盅里递给她。自己从她手中接过鱼竿饵线,从刚带来的小碗中拿处一个白玉浑圆的丸子缠上,重新递给御遥。

“这是何物,竟如此鲜香?”御遥凑过去闻了闻,抬起头来,“不钓了,就吃这个白玉丸子吧。”说着趴过桑泽双膝,端过那个碗。“这么少?”

桑泽扶额望天,夺过碗,将她靠在自己身上。“老实坐好!这是鱼饵,给鱼吃的。钓到了鱼,才是给你吃的。”

御遥将鱼竿接过,甩线入池,抬眼冷哼了一声:“也不知是哪个想出的这荒唐办法,简直迂腐。做了东西给鱼吃,然后再将鱼捕来自己吃。既然同为果腹,直接吃了便罢,何须这般麻烦。”

“圣上,钓鱼而已,不是灭族,劳你下手轻些。”桑泽拂袖给她挡过因她甩线入水掀起的惊涛骇浪。

御遥咬了咬唇,白了他一眼。

“你还未回答我方才的疑问呢!”

“钓鱼,怡情为主,果腹次之。比如此刻,春波盈盈,暖风习习。你我彼此相伴,执手相依,鱼最终能否钓到并不打紧,关键是这过程,是开心欢愉的。”

“哎——”桑泽惊了一下,接过御遥扔掉的鱼竿。“怎么了,可是累了?”

御遥站起身来,“如何不打紧?我饿!开心欢愉有什么用?我回散花殿吃花叶去!”

“回来!”桑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揽了过来,“方才不是给你吃过两个皂酸李了吗,再过两炷香的时间,杏宵糍也可以出锅了。”

“那你再让我吃个果子?”

“多食伤胃,想也莫想。好好坐着!”桑泽一手拦着她,一手执着竿子钓鱼。

御遥挣扎了两下,没挣脱开来,便挑了挑眉,由他抱着。

“若不是你去年抓了那么多鱼,如今必定一钓一个准。”

“我回了巫山,但又下不了山去找你,就想着给你个惊喜!谁知……”

“总算还给我留下个种子,眼下繁衍出了五六尾,也够你吃的了。”

“阿泽,我想喝罗菇鱼汤……”

“嗯,一会就给你做!其实……你回来,便是最大的惊喜。还需你做什么吗?”

“嗯,我回来了!”

日影偏西,鱼线猛地下垂,水面漾起阵阵涟漪。

“上钩了,阿御!”

桑泽收回线,果然一条银光肥美的鱼被带了上来。

“阿御!”

桑泽偏过头来,发现御遥已经靠在他肩上睡着。他唤来不远处陪侍的浴月,示意她将鱼带上。自己则抱着阿御回了俊坛渊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