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亲师(77)
“嗯——”一瞬间,阿御全身轻颤了一下,咬牙闷出一声厚重的□□,却还在挣扎着道歉:“是我不好……别生气!”
她本是极能忍耐的,如今到底内里虚弱,受不住这样的疼痛,浑身冒出一层冷汗,抖的厉害。原本握着桑泽的手更紧了几分,指甲几乎要嵌到他肉里。
桑泽反应过来,又是气急又是心疼,反手握住了她。不过片刻,“七星融血大法”重新启动开来,榻上的女子慢慢放松下来,舒展开眉头。随着桑泽灵力绵绵不断的输入,血也渐渐止住了。
御遥扯过水袖,想给桑泽擦一擦额头上的汗珠,桑泽却偏过了头,只是帮她掖了掖云被,淡淡道:“你歇一歇,我去外殿守着。”
御遥看着桑泽一脸倦色,那只扬着水袖的手有点尴尬地缩了缩,又想帮他擦一猜,到底还是收了回来。只是扯着嘴角点了点头。
御遥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醒来时又是一个星月失色的夜晚。
她从床榻上醒来,发现桑泽不在身边。于是披了件宴紫色立领披风走出来殿来,大殿之中亦无人影。她心下一惊,抬头时看见桑泽负手立在散花殿门口,仰着头侧靠在门栏上出神。夜风吹拂起他拽地的流云长袖,突然间她生出一种错觉,那个少年即将要离她而去。这个念头一起,她便有些晃神,直奔少年,从他背后抱住了他,咬着他的肩膀吐出两个字:“别走!”
桑泽怔了怔,摸上从身后拥上来的一双手,“你先前赶我走,我都没走,如今又怎会走!”
“那别生气了好不好?大不了以后我再不用流桑花香蛊惑你!”
桑泽转过身来,叹气道:“我不是生气您蛊惑了我,只是生气您太不爱惜自己。你知道道你睡了多久吗?整整十天,真的吓到我了!”
“是我不好!”御遥拂了拂桑泽耳畔的发丝。
“阿御,不管何时,我总是在你身边的。”
御遥看着桑泽确实消了几分气,遂而放下心来,转身做到石凳上,敛尽了小儿女之态,恢复成平日里的样子,“其实也不能全怪我,多少我还帮你渡了九尾反噬劫……谁曾想你自作主张离开了我一百年……这百年来里……这百年来我自是很想你……如今回来……”御遥喝了口凉茶,顿了顿,“人间有话,小别胜新婚,确实还是有些道理的!”
桑泽本来自是听得认真,慢慢地呆立在了门边,竟是说不出一句话。半晌才勉强道:“圣上,我问您个问题,你若觉得愿意回答您便说。若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问,切莫动气可好?”
御遥从下到上,从上到下将桑泽看了两遍,点点头道:“说罢,如今是我惹了你,许你犯上一回。无论如何我不动怒便是!”
桑泽坐到御遥身边,喝了口凉茶,转着杯盏,幽幽开口:“当年您与司音之神结白首之约,在这巫山之上相守千年,便是有些什么亦是正常不过。我只是好奇,您……您如何这般像……如此……”
“像什么?如此什么?好好说完整!”御遥支手托腮,问得真诚。
桑泽一咬牙,“像是未经人事的女子?如此热望!”
御遥定定地望着桑泽,直到桑泽觉得后背发凉,松开手中杯盏,才冷冷开口:“滚回俊坛渊,无召不得出。”
“阿御,我错了,我错了,明明你说了不生气的。”
“滚出去!”御遥站起身来,拂袖将桑泽扔出殿外,甩袖关了殿门。
只是看着两扇大门不过一瞬便要被外间强大的灵力推开,便补了句:“你若不怕我伤口又裂开,大可放开手脚与我打上一架。我便是如今这般,与你过上两三百招亦不是问题。再者,我若祭了琴,你如今两手空空,半点胜算也没有!”说完看着已然静静不动的殿门,蓦自笑开了。
殿外的少年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颓然地坐在门边。
偏偏浴月尚未睡下,正在山间晃荡。此刻只看见散花殿大门紧闭,门口却依稀有个人影。不觉心下奇怪,这散花殿大门甚少关合过,殿中只有自家圣上和桑泽殿下两人。如今这是个什么光景?
虽白日里她也见的桑泽殿下神情不好,仿若有些生气,但若说生圣上的气,也不至于连门都不进了吧?而且眼下这幅模样,明明是被关在了门外,难不成是圣上在生气了?如此翻来覆去地想着,便跃上山巅,悄悄走到了桑泽身边。
“殿下,您在这干嘛?”
桑泽坐在台阶上,背靠在门,挑了挑眉:“你猜!”
浴月凑近桑泽,轻轻道:“您是被圣上赶出来了吧!”
桑泽白了一眼,“既然都看出来了,还装模作样问什么?”
浴月坐在另一边的台阶后,笑道:“殿下,您知道吗,我觉得你若在散花殿中,圣上便一点也不像圣上。”
“那像什么?”
“像寻常女子啊!会哭会笑会生气!你不在的这百年里,我其实都不敢伺候在圣上身边,她纵是偶尔醒来,话也少的可怕。冰冷得仿若一尊石像,根本无人可以靠近 。那时我感觉简直回到了你出走巫山的一千年里。”
桑泽有些发愣,“怎会,那一千年里,有司音之神在,他们是夫……阿御怎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浴月往桑泽处挪了挪,轻轻道:“那一千年里,我虽被圣上指派去了俊坛渊守着。但是偶尔还是回去散花殿伺候,我看的出来,圣上和司音之神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若说是相敬如冰,冰冷的冰。夫妻怎会那般客套礼遇。您且看看如今您与圣上的样子,是相敬如宾就够形容的吗?”
桑泽暗自笑了笑,没有说话。
“最重要的是,好几次入夜,我都撞见司音之神在大殿之中抚笛出神。后来……后来也不知为何,圣上召我回散花殿侍奉。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
“自我回去后,司音之神从未踏入过内殿。”浴月将声音有压低了一些:“我觉得在我之前,司音之神便也从未踏进过圣上的内室。我侍奉在殿的日子,他们每日根本不以夫妻相待,只与君臣相称。”
“君臣相称?”桑泽豁地站起身来,想起不久前向御遥的问的话,想起御遥的反应。原来整整一千年,他们竟只有夫妻之名,毫无夫妻之实!可是阿御,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离合是真心爱慕阿御的,这点他看的出来,可是又为何愿意这般委屈求全?
“殿下,您怎么了?”
桑泽恢复了神色,对着浴月笑道:“无事,甘华蜜启封时,我送你两坛整的!”话毕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挥袖又关上了殿门。
浴月深吸了一口气,“浴月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便只能帮到您这里啦!唯愿您和圣上朝朝暮暮,如胶似漆。”抬眼挑眉,“如此,我便可以好吃好喝,自在玩乐了!”
☆、绕钟
桑泽将将踏入殿内,一缕金丝弦便迎面击来,他笑了笑,不欲与之动手,便由着弦丝缠上身来。到底御遥没用多少灵力,又看着对方不避不让,便连着唯一的一点真气也撤了,于是那缕金丝弦便软软擦着桑泽的身体落在地上,又瞬间被御遥收回袖中。
“说了无召不得出,你如今胆子是愈发大了!”
“圣上,您的气性也委实大了些。我方才不过玩笑。”
“我是女子,自有羞涩之处。与气性大不大无甚干系。”说话间将一把扇子递给了桑泽。“本想匡你回俊坛渊,腾出几日功夫,做好了给你个惊喜的。偏你不听话,如今剩下的你便自己完成吧。”御遥揉了揉肩膀,“本来这等微末精细的活,我也不太擅长。”
桑泽有些诧异的接过,扇骨已经成形,只是扇面尚未制成。他看的有些发愣,突然间一股熟悉的花香从扇骨上弥散开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御遥,突然间抓住了御遥的双手,来回看着她的五指、掌间、手腕,带着微怒:“阿御,这扇骨之上如何也有流桑花之气。我记得浴月说过,殿前那两株流桑树上的花都被你摘尽了。你用了你的血浇灌的是不是?我不要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