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君亲师(84)
桑泽抬眼望了望,果然那两人正举杯向他示意。他回首看了眼无甚表情的御遥,兀自笑了笑,低声道:“如此,我可就随了那公主去啦!”
御遥饮了一口酒,酒盅落在桌上时发出了一点清脆之声,全不若她开口的那般柔软低婉。
她柔软低婉地说:“敢!”
桑泽长长呼出一口气,笑道:“不敢!”
手中折扇一笼,对着虞姜拱手道:“公主盛情,本座心领了。今日实乃职责在身,不便离开君侧!望海涵!”
话音刚落,下边的摩汲、扬庆二人,一个对桑泽投来鄙视之色,一个对虞姜投去同情之色。
散席后,由褚淮安排,御遥与桑泽边逛边返回“秋水长天”。
“桑泽,那公主说你是脱俗之人,言外之意本君便是俗人了?”
“她只是夸我,并没有贬您之意!”
“她说你们年龄相仿,意思可是本君过于年长,本君老了?”
“从年龄论,除却衡殊、凌迦两位神君,自没有比您更长的人了!”
“她还说本君无趣,你们在一起可自在些!”
桑泽顿住了脚步,好像反应过来些什么,看着只顾向前走、头也不回的神女,笑着追上去,执了她的手,边走边道,“如那公主所言皆是事实,可是我喜欢的,就是俗人、就是长者、就是无趣之人。我一点也不喜欢自在!”
御遥弯起嘴角,收住脚步,立在原处。
“怎么了?”桑泽转过身来。
“我累了,走不动了!”
桑泽收了扇子,一把抱起御遥,笑得温暖而柔情。
身后三个年轻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已经换了紫纱的少女,瞪直了双眼,半晌才:“桑泽殿下不是巫山守护神吗?他们不是君臣吗?”
“君臣岂可并肩而行?”摩汲道
“你见过牵手的君臣?”扬庆补充。
“他们都抱在一起了!”虞姜带着哭腔。“这、这怎们可能?”
摩汲挑了挑眉:“虞姜公主,可是相信了?”
扬庆又道:“有什么不可能的,早同你说过了,桑泽三千岁便入了巫山,思慕圣上多年。也就是你们婴粱谷不理外界事,阻了讯息。洪莽源谁人不知,八荒桑泽殿下,宁弃君主位,只做守护神。便是圣上无情于他,他也不可能爱上别的女子。何况,如今看来,圣上分明也钟情于他。”
“如此,我是半分可能也没有了?”
“啧啧啧,整个洪莽源,谁敢同御遥圣君抢人呢?”
“就是,小心转瞬被灭了全族!”
“男未娶,女未嫁。怕什么?”虞姜一咬牙,“公平竞争罢了!”
摩汲和扬庆望着气呼呼远去的少女,相视一眼。摩汲道:“有几分桑泽勇闯巫山的模样!”
扬庆点点头:“竞争便竞争,可那对手是御遥圣君,公平二字从何而来!”
这厢,桑泽给御遥渡完灵力,正要熄灯就寝。御遥却拦下了他,“出去转转再回来!”
桑泽有些疑惑地望着她,“可还不困,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御遥笑了笑:“我确实有些乏了,但你两位朋友一路尾随,想来等你已久。你成日呆在巫山,难得今日得见,且同他们叙叙旧!我正好打坐一会,顺一顺心绪。”
“无妨,白日里有的是时间!夜已深,我不想留你一人!”
御遥从榻上下来,执了桑泽的手,“若今夜你不去,只怕来日在洪莽源我的名号就不是战神这么简单了。焉知那些小辈会怎样添油加醋的编排我!”
“原来竟也有堂堂御遥圣君害怕的事!”桑泽将手中未打开的折扇敲了敲额头。
“自从有了你,我便有了很多害怕的事!”御遥笑道:“人间有话,由爱亦生忧,由爱亦生怖,果真不错!”
桑泽听着御遥的话,怔在原地。
御遥刚要回头,便被他一把揽入怀里:“再说一遍!”
“说什么?”
“就你方才的那句话!”
“人间有话,由爱亦生忧,由爱亦生怖,果真不错!”
“由爱亦生忧,由爱亦生怖。阿御,你虽说要嫁给我,可是“爱”之一字却说的少之又少。从你口中听到“爱”字真是寥寥无几,何况你竟还生出了忧患。”
“我都愿意嫁给你了,难道还非得将那一字整日挂在嘴上,才方显的我真心吗?”
“我自然知道你的心,只是也想听听这个字!”
御遥偏了偏头,含笑咬过他的耳根,“说出来确实不大熟稔,不若行动更直接些!”
桑泽尚未反应过来,流桑花香已经漫地浮起,催动着魅术。
一瞬间,芙蓉帐暖,春光□□。
☆、无望丹
翌日,御遥醒来时,桑泽已经不再床榻。她抬手忽见掌中有微光闪烁,细看原是桑泽以术法留下的字迹。
“与友人期,辰时三刻即归,勿念。”
御遥看了看屋外光景,估摸已到辰时一刻,便想着出去迎一迎桑泽。只是将将走出屋外,却觉得背后霞光一片。她转身细看,原来门口设了一个出的去却进不来的仙障。
“傻瓜!”她心下欢喜,伸手感知障法,喃喃道:“三万岁封君成圣时,我原也有这样的好修为!”想了想又道:“也无妨,你有和我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阿御,你醒了!”
御遥回过神来,闻声望去,少年白袍玉带,腰间挂着一方水碧色的环佩,环佩上印着流桑花纹,正好与他袖口、衣襟的银色流桑花夜遥相呼应。
“阿御?”桑泽又唤了一声,一手搭上她的脉搏。
御遥由他把着,伸出另一只手给他将滑在胸前的发丝捋到身后,开口道:“今日这身衣衫不错!”
桑泽挑眉笑了笑,放下御遥的手,“可是又看上了?”
把那仙障撤了!”御遥转身回到屋子,桑泽尾随在身后。
只是再出来时,终日穿着紫衣的神女,已经着了一袭白袍。较之片刻前桑泽的清俊温雅,她自是一番冰清高洁。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御遥看着周遭景致,“可是兆阴山底?”
“我就说没有你不认识的地。您来过?”
“不曾来过,不过是闲时在书中读过。据说兆阴山地聚集了日月精华,是魔族修炼术法的好去处,是故被魔族当作圣地。当年魔族始祖隋棠曾发了帖子,邀我同游,后因战事耽搁,等得空想来时,她已应劫羽化。如此便错过了。你带我来此作甚?”
“难道书中没写,这兆阴山底,聚集万物精华。除了可以让魔族修为大涨,还长着顶美味的炎须菜,河涧游着极鲜美的坤纶鱼,岩壁还有酸甜的甘枣霜。”
御遥愣愣地望着桑泽,“我读的是《道法论》,不是《物种杂谈》。”
桑泽摇着扇子,“且不论你读了什么,你随我来便好。保证给你惊喜!”
御遥随在他身后,凉凉道:“惊喜!大抵是你同那章尾山和庙翠山的两位小殿下,又琢磨出了什么吃食吧!”
本正懒懒摇着折扇的少年,堪堪停下脚步,回过身来,“圣上,纵然您才智无双,好歹您也藏拙一番。”
“藏拙?”到底御遥走到了前头,“办不到!”
很快,到了山底的“漫野翠华”。只是除了之前便守在此处的摩汲、扬庆,此刻俨然多了一人,虞姜公主。
御遥自不觉得有些什么,受了他们的跪拜礼之后,便坐了下来,看着一桌子的菜,持着难得对外的一点暖意,许他们起身。
桑泽经过摩汲、扬庆两人时,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人则一脸无奈又无辜。唯有虞姜一副东道主的模样,走上前来,给御遥布菜。
御遥无比慈爱地笑了笑,“公主也爱紫色,这身衣裳不错!”
“真的吗?父君本不许我穿的。怕犯了圣上忌讳,君前失仪!”虞姜有些羞涩道:“圣上这般说,我便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