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双黑/太中/架空]Vertigo(5)
那只孤寂的眼睛里映出的是湛蓝。
“我们并不是初次见面。”
“我等你很久了——终于又见面了。”
“我想再一次见到你。”
他的嘴角勾得喜形于色。
醒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发现自己顶着一张被黑色马克笔乱画的大花脸,平日的挂在挂衣架顶上的帽子也不见了踪迹。
——以及他的耳钉少了一枚。
“如果你想救回被绑架的D先生,请晚上七点准备到G街的R购物中心前的那棵圣诞树前。啊——顺带那顶品味极差的帽子也会扔回去给你。”
他怀着一股被捉弄后的怒火,棒读黏在镜子上的便利贴上的语句,然后泄愤撕下便利贴,揉成纸团用力抛向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谁会去啊!”
然而七个小时后,傻愣愣地站在G街R购物中心正门口的中原中也算是给自己打了脸,边凝视着接踵而来的人群和雪花飘落下来的轨迹,边打着哈欠自嘲自己竟赴约这个对方根本不会出现的恶作剧,得是脑子多有病才陪那人疯。
“哇——”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的D先生浮夸地撑圆了眼睛,作出十分惊讶的神色,“看起来这么恶作剧的邀请也只有笨蛋和中也才会来的吧。”
“啊,不过我觉得我会出现才是最大的恶作剧才对呢。”他紧接着补充。
“我来了还真是信了你的邪。”中原中也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地继续道,“您可——看起来真是安然无恙啊。”
“当然啦,多亏侦探先生的保护。”
“啧,那快把东西还我。”
“不这样做的话,中也根本不会出来吧?”他手指夹着两张门票晃了晃,眨眨眼,语调上扬,“这是约会啦——约会啦~”
说罢,D先生便自说自话地握住他那一小节没被皮制手套包裹,裸露在外的手腕,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被捏得纹理微微凹陷。他完全不顾路人上下左右方向各来一遍的诧异眼神,笑得一脸没心没肺的,拉起他就走。剧院今天来的大多是些小情侣,小夫妻,小剧院里挤满了成双成对的男男女女,这俩大爷们确实是显眼得很,这就好比你正看着一堆甜甜蜜蜜的情话,看得几乎上眼皮都快能牢牢黏紧下眼皮的那种,突然往下一瞄,来了句‘巴顿术警告’一样不对劲。戏剧演的是神话故事的改编,这剧团里都是些刚出道的小演员,脸嫩,演技也嫩得欠佳,改编的剧本火候只能说算是个文火,可中原中也本着要尊重台上演员的最基本态度,也就多多少少看进去了些。隔壁打着哈欠的D先生,过了半场就坐不稳了,手指闲不下,一会儿戳戳那人的脸颊,一会儿卷起他的几缕后发玩弄起来,最后一米八多的熊孩子的下巴被来了拳,才彻底安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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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说:不可以使他认识自己。
少年的父母听到了神示,说他们的孩子不可以照到镜子,因为会把他推到不幸的深渊里,他们便照神的话所抚养其成长,但一直得到众人宠爱的少年渐渐忘却了神所言。
少女受到了诅咒,她一生只能不断去模仿别人的话语,重复着一次又一次,这是神明对她的惩罚。
少女遇到了少年。
她对少年起了爱慕之心,但她却无法把自己的言语告知给少年,只能等待着‘重复’出正确的话语,终于她说出来了,但少年却在她的面前落荒而逃。
落寞的她将皮肉献给了泥土的肥沃,她的骸骨化作顽石,只有她的声音一直回荡在尘世,悄悄躲在少年的背后。
少年最终违背了神明的劝诫,失足堕入了幻境里,不断对着湖中的倒影重复着:
“——”
即便那并非少年想要对她所说的言语,即使她剩下了的也只有声音,最终陷入不幸的他在湖畔也化身成为了悲剧的水仙。
——一辈子只能模仿着谁的她,最终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语。
“——”
结束的幕布被拉上了,剧场内渐渐暗下来,观众们的鼓掌声抑扬顿挫地响起,中原中也身旁的人用手肘撑着脸颊时,原本遮挡着耳畔的几缕头发滑落了下来,银色的弱光在他的余光里跳跃了下,他才注意到D先生耳廓上新带上的耳环。
灰色的耳环。
梦境在膨胀着。
“新耳夹?”
“啊,是啊,这可是我专门买的——”
“为了和你老土的眼睛颜色匹配。”
……?眼睛颜色?
“你是哪只眼瞎了才说我眼睛颜色老土?!”
“嗯哼。”
“接着去放烟火吧。”那只手静悄悄地不知不觉中抚上了他的手背,不重不轻地握住了,那双眼里沉淀的颜色似乎浮上了许些,笑意看起来也真情实意了不少。
他咬着下唇,凶狠狠得瞪了回去。
“你倒是说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啊。”
“碰——一瞬间的绚丽,不觉得很棒嘛!”
“碰地——一瞬间。”
“哎?中也你不玩吗?”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都是幼稚鬼啊。”
D先生回应了句‘你还真无聊呢’,就硬塞了一根过去给那人,接头了,小小的火星儿从烟花棒的一头窜到了另一根的那头,呲地一声,细细长长的小铁线被点燃了,橙红的火光甩出了它一簇簇的流星尾巴,凌空旋着它们幼稚笨拙的舞步,一长一短,一高一低。铁线的火星快爬到尽了,上头的灰烬啪啦掉进了沙子里,最后拖着一点还苟活的火光,像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陨落不见了,只有大片大片的光斑还呆在视网膜上,道着他捏的那条铁线也曾艳过眼。
‘梦’是时候要结束了。
原本嘴硬着的中原中也似乎也感到了些许的趣味,打了个眼光给D先生,开口询问:“扫完了吗?”
“烧完了。”D先生把空了的小纸袋捏成纸团,他顿了下,垂下眸会儿,再抬起眼光,“陪我去个地方。”
是啊,烧完了,这只是一支小小的,短短的烟花棒罢。
烧完了啊,烧完了啊。
手里也没有余下的了。
“然后东西就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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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又毫无预兆地起了,车最终在那座教堂前停了下来。
中原中也并不陌生这个地方,这里便是先前他跟踪D先生时的每日行程之一。惨白仍旧大肆地抹在这座哥特建筑上,D先生的嘴角平伏,不说话,他的眸子里浮上了从没有过的柔润,就这么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他的耐性早就被消耗完了,正想质问对方,D先生的嘴唇突然覆了上来,干燥的纹理渐渐被温热的唾液所填满,他在惊愕之中,甚至还没来得及推开对方,那人就迅速离开了,双唇翕动道:
“我爱你。”
“但到此为止了。”
D先生几乎是夺门而出地离开,渐起的浓雾很快就消去了男人远去的背影,迅速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紧追了上去,但这是他第一次踏入这座教堂的内部,不同于别的教堂的构造,这座建筑物一进去便是一个宽阔的圆形大厅,放射地连接着几条走廊通向不同的地方,男人的脚步声不断四处回荡碰撞,无法辨别源头。不详的预感排山倒海地向他冲来,长廊静谧,烛台上的灯火摇曳不停,他如同无头苍蝇般,焦虑地不断先前奔跑。
玛瑙般的眼睛里但却阴沉沉的,那底下蕴含着数不清的黯然神伤。
——D先生凝视着他的时候,最后骤变的眼神,在他的脑海里缓缓地愈来愈重叠上那个孩子。
他无法坐视不管,他那时候没有抓紧那只手,然后——那个孩子被浓雾吞没了。
他必须找到D先生。
「碰——」
然后,他听见大钟被敲响了,以及类似水袋从高处砸在地面上的响声。
愈来愈近的警笛声。
☆、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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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的孩子漂浮在泳池上,如此询问着他。
“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