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犬-双黑/太中/架空]Vertigo(6)
“我没有见过。”
“觉得并不是水这样的颜色。”
D先生的堕楼身亡并没有让他的噩梦停下,反而日渐清晰的梦境,让他的脑海宛如水被一簇簇窜上的火苗所煮沸般,躲藏在梦境里的记忆被不计其数的水泡推上液面。
然后水泡爆裂了,滚烫的水滴飞溅到他的皮肤,炽热开始渐渐蔓延成痛楚。
他醒来了。
他几乎是埋在一堆桌上资料中醒来,一抬头便看到了拜托旧同僚偷偷送来的尸检复印资料——照片凌乱地叠放着,暗色中的红圈显得格外显眼。
耳环是蓝紫色。
——D先生,梦境里的人……历历在目的记忆重叠混乱了起来。
他发现脚下刚好是先前D先生叠的纸飞机,他顺手捡了起来拆开——是与H市市长暖味的女人名单。他一扫而过时,长狭的眼睛眯了起来——存在着D先生未婚妻的名字。
他是故意的?
“D先生你到底是谁?”
“还是说哪个都不是你。”
梦魇一遍一遍如此阐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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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用自责D先生的事情 。”
这是中原中也在法庭审判结束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D先生的未婚妻。比起之前到来时的着装,她今天的一袭黑色连衣裙显得朴素了许多。女人从小皮包里拿出了一张信用卡,移给了坐在对面的自己。
“按照先前合同所写的,这是这几个月来委托的额外报酬。”
“额外报酬是确保D先生没有出任何意外的前提才支付的。”他没有接过那张信用卡,而是起身走向办公桌那里,拿起了一个文件夹递给女人,“这不是人情,我也只是根据合同上写的办事罢。”
“不。”女人抿住了嘴,语气听上去有些抽噎,“您毕竟见到了他——我的未婚夫当场堕楼身亡的情景,而且后来您也因此蒙上了……”
女人接着没有说下去。
——谋杀的嫌疑吗?
“请您收下。”她的眼神很坚定。
“容我拒绝。”他果断回答道。
女人没有接受他的回绝,但也没多说什么,临走前算是圆场似地说了句,‘您最近喝咖啡的时候,加的方糖越来越多了呢。’,然后留下了那张卡,便静静地离开了。
只剩下风扇滋滋作响的声音回荡在会客厅里。
中原中也点燃了根烟,倚在窗边目送着那个女人乘坐上一辆黑色轿车,一时觉得那辆车有些眼熟,等车驶远后,十点的阳光就这样透过了窗户直晃晃地让他干涩的眼睛发痛,他终于睁开了眼,车尾悬挂着的那串数字让他瞬间反应了过来——他不可能忘记,那是他半年前还没离职前一直调查的那起贪污案的线索之一。
离奇意外死亡的同僚留下的那组照片里的其中一张上出现过的车子。
☆、再次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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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遇到那个与他相似的男人纯属一个意外。
但他在酒吧共饮后,受邀去那个陌生男人的家里继续喝酒却并非矫心饰貌的行为。
酒吧里的吊灯晃着暖黄的光线,男子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宛若圆如雨滴的吉他和弦声低回着,几乎没有一个人的店里笼着慵懒略带困意的氛围。中原中也的醉意还没起来,他的喉咙也觉得还不够呛,它叫嚣着,渴望着烈酒将它彻底烧成灰烬,于是他对着酒保打了个再来一杯的手势后,为了打发无聊,便手指蜷缩起来敲打着空荡荡的威士忌杯起来。
三下。
三个月。
然后D先生和梦境里的那个孩子一样,他目睹着他们掉进了浓雾它尽咧开了嘴角的大嘴里,在吞咽之前,它用利齿将他们撕咬成猩红的肉碎。
——但是,有哪里不对劲。
出乎意料的出警速度。
耳钉的颜色。
突然出现的相同的车牌号码。
「呲——」
他隔壁的木椅被拉开的声响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过去,是刚刚在阴暗的角落弹唱的男人——到了稍微明亮一点的地方,他觉得那个人的侧脸有几分熟悉,但灯光还是昏暗,他看不清,便眯起眼想再观察几眼,那人似乎注意到了他正在打量着自己,便转过了头正脸对着他。
——?!
他在诧异中难以判断出面前男人拥有着与D先生几乎一致的外貌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一个人喝酒还挺闷的。”男人撇了撇嘴,晃着威士忌杯,冰块随着溅落的酒液碰撞玻璃,发出清脆的响声,“虽然说老实话,两个男人一起喝酒更加无——聊啊。”
等中原中也晃过神时,已经受邀到那位与D先生有着几乎相同外貌的男人家中继续喝酒了。
并非被亡灵囚禁住而心迷鬼窍了,他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或许抓了叠加起来的线索的引火线。
那个男人放下了那杯被点点星光缀着的酒,他玩耍般踏着不存在的直线往室外走去,他没有理睬背后的中原中也狐疑的注视,他住在高级公寓的顶层复式里,所以能一直走到了天台的边缘。起风了,他的姿势有点滑稽地左右摇晃,他的驼色风衣随着风摆起了波荡。青年就这样背着对方,瞭望着高低树立的大楼构建起来的都市夜景,大楼顶端的霓虹灯渐渐让夜空染了色,或许是红的,也许是黄的,明天的话说不定又是别的颜色。他缓缓地转过了身,挂起了爽朗俏皮的笑容,双臂拥抱着闪烁着繁华的夜晚。
“这里很漂亮吧……但是这些像繁星一样的光亮呀,不过都是那些被压迫着的可怜虫苟活的证明。”
男人合上了眼睑,他后仰着头,那头黑卷发早就被深夜的凉风吹得凌乱打叉,柔软的乱毛一遍遍地划过他有些稠密的睫毛,抚过了他高耸的鼻梁,散过了他轮廓分明的颧骨,他就像是在感知着些什么,可中原中也听不见,而且他也那个没兴趣,听见的只有高空的风不断在呼啸。渐渐地,或许是酒意真的上来了,他变得糊涂了,他竟起身跟随着那人留下的脚步,踏着一样滑稽的步伐来到了男人的身前。
那人突然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那双一模一样,都是捉摸不透的模样的眼睛,突然弯得真挚柔情,让他有些恍惚,回到了那天堕楼前D先生最后朝他说‘太晚了’的时候。那只手也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擦得他的皮肤发痒难受,握得也太紧了,手渐渐开始发麻。但醉意下的中原中也却不想挣扎开那只手,那些伤痕是这个人努力还想活着的证明,是命运赋予的伤口,他不讨厌努力的人,即便它们正在溢出数千万次在生死线的震耳欲聋的嘶哑□□,被捂住了耳朵还震得让他鼓膜发痛。
“哎?你不放手吗?”
“烦死了。”中原中也冷笑了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粘着糖浆的手可是握不好任何东西的喔?”对方干笑了几声腹诽道,他侧着头盯住了中原中也的眼睛,语调一沉,“你觉得我就这样跳下去的话,是飞着的……还是飘着的?”
中原中也的嘴唇翕动着,道出了某些言语,或许是楼顶的风太大了,他自己也没听清楚自己到底回答了什么,但那人明显被他的回答愣住了几秒。
“……回答果然还是这么无趣呢。”
“其实呀人在高处之所以会害怕,不是因为他们害怕从那里摔下去。”青年的眸子里他隐隐约约地在朦胧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蓝,“是在畏惧自己动了想要跳下去的念头啊。”
在那一瞬间他回到了梦境里松开手的记忆中,然后从梦魇里被硬生生地捞了上来,扔到了D先生被浓雾所吞没的那一夜。
“在你的眼里我是谁?”
“在我的眼里你又是谁?”
笑意加深的青年出其不意地拉着发愣的中原中也往后一倒,他一瞬间放大的瞳孔遮掩不住对太对方行为感到的惊讶,握住的那只手他也能主动摆脱掉,但他却没有松开。深秋入夜的风凉飕飕地逆着他们吹来,中原中也并不陌生高空的失重感,但他却是第一次如此紧贴着某个人,感受到了心脏重叠的跳动,从高处堕落下来。太宰治的手握得更加紧了,他们掉了下去,他嗅到了青年身上绷带残留着的难闻的消毒水气味,太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