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心劫(44)
莫寻一言不发,展念虽推门而出,却担心他再有意外,在门外静立良久方去,第二日起身,竟有些头重脚轻,匆忙洗漱毕下楼。铭远见状笑道:“这个点才起,亏你是来学艺的。等着,我去给你弄早膳。”
展念朝一旁的莫寻致歉,“对不起,以后我要是睡过了,让铭远叫一下我吧,不要耽误了练琴。”
“我正有此意,奈何公子不让。”铭远听她声音有异,“你感冒了?”
“天气变冷了,一不小心就有些鼻塞,小事。”
铭远点头,“一会儿我去镇里给你抓些药。”
展念道了声多谢,便在莫寻旁边坐了,莫寻将手中琴谱放在她面前,“今日教你识谱。”
琴谱上皆是些奇形怪状的字,经讲解后展念才明白此为古代所使用的文字谱,各偏旁部首代表不同的音。文字谱只记载弹音顺序,故而学曲最重要的是“打谱”,即琴师自身对于琴曲节奏强弱的演绎。
正默默记诵,铭远已端上早膳,此刻才注意到她的左手,“你手腕上,为何绑了发带?”
第16章 情不知所起
展念从估衣行买的皆是袖口窄小的劳作衣衫,遮不住手腕的淤痕,为防铭远疑心追问,遂在下楼前以发带缠绕掩饰,展念扬手笑道:“这叫时尚,不好看吗?”
“时尚?”铭远皱起脸,“你们女人家的事情,不要问我。”话虽如此,仍忍不住俯身仔细瞧了瞧,“咦,你这右手的手腕,倒像是很长一道伤。”
“这个啊,”展念仍是笑,“是旧伤了。”
“这样问也许唐突,但,方便让我看一眼吗?待会儿给你抓药时,也让大夫开些膏药。”
展念想了想,卷起衣袖道:“确实还有些隐隐的疼,有劳了。”
铭远唬了一跳,“姑奶奶,你这是剑伤吧?伤成这样还学琴?”
展念连连摆手,“快去快回,走好不送。”
终于送走铭远,展念正欲取回琴谱,莫寻却按住琴谱,“拿下来。”展念见他盯着自己腕上的发带,犹豫间,又听他道:“妨碍拨弦。”
展念只得将发带解下,莫寻的视线仍落在她的腕上,不知是在看其上的淤青,还是在看隐于袖间的长命缕,半晌方移开。“以后,离我远点。”
展念认真地思考半晌,认真地摇头,“不行,这个我不敢保证。”说话间,几滴雨水落在发间,“下雨了?”展念正欲抬头,不想雨势急遽转盛,她下意识朝厨房冲去,昨日似乎瞥见角落有伞。
莫寻起身,正收拾琴谱,一把伞已携着氤氲雨气撑开,身旁人似是恼怒似是不解,“你这个人真的奇怪,下这么大雨,还这么不紧不慢的?”
莫寻神色淡漠,只低头检查琴谱,未曾听她言语。展念暗叹一声琴痴,忽发觉伞上有零星破洞,像是年月日久被虫蛀的,忙将漏雨的伞面转向自己,将莫寻送至屋前,“我去追一下铭远吧,他刚走的时候没带伞,我叫他回来。”
莫寻推门,“来时的小院与马车皆备有伞,进来。”
展念随他进屋,“真的?铭远知道吧?”
莫寻递给展念一件衣物,虽打了伞,眼前女子却与淋雨无甚差别,“铭远比你聪明。”
展念接过,是一件厚织的披风,忙将自己裹紧,生怕感冒加重。见莫寻正拿火折点燃熏炉中的木炭,下意识迅速退避,莫寻瞥了她一眼,盖上熏炉,“怕火?”
展念不敢靠得太近,“还好,火不大的话,不算太怕。”
莫寻在琴案前坐下,挑弄着琴弦,“大了会怎样?”
“会疯。”展念看着熏炉中逸出的轻烟,“你有心魔,我也有。”
一时想起许多往事,檐铃在秋雨中作响,别有一番断肠愁绪,思念纷扰间渐有些昏沉,不觉睡去。待醒转却见铭远在一旁来回踱步,不由一头雾水:“你在干嘛?”
“姑娘面色泛红,怕是淋雨后染了风寒,幸亏我为防万一,连风寒的药一并抓回来了,好歹喝些。”
展念探了探额头,“是有点,不过不严重。”遂拿起一旁的药碗饮尽,“你看起来好像很惆怅?”
“姑娘千金之体,可男女有别,我与公子虽有心,却无法照拂,正商量是否送姑娘回去。”
“我不需要人照拂,我可以照拂我自己。”
铭远无可奈何,“我不便进姑娘的房间,姑娘将自己房中的炭火点上罢,这是治伤的药,姑娘自便。”
展念拿药离去,回房打点妥当,换了干净衣服,用过晚膳仍去莫寻处学琴,莫寻也照常教习,只有铭远看得咋舌,“姑娘不爱惜自己,公子也不怜香惜玉,万一给九皇子知道,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