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彭对石莽也是恨之入骨,连带着石梁玉也防范了起来,横在他面前,满眼警惕:“你要干什么?即便侯爷松口,我老彭也是绝不会放人的!”
石梁玉微微低着头,道:“我知道他罪不容诛,无意带他离开,只是他家眷托我带来一只香囊,便是他即将就死,也请将军网开一面,让他带着家眷送来的东西上路。”
“死都死了,要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老彭虽是嘴上不愿,但也让了开来,让石梁玉将一只香囊挂到苟正业脖子上,又问他身后的侍卫,“怎么,侯爷是不是打算治他的罪了?”
侍卫答道:“侯爷说石廷尉与石莽之事无关,让他直接回去。”
老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其实他也从季沧亭处听说过石梁玉的身世,知道这个可怜人跟石莽也不算一条心,满腔火气稍减,道;“因为郡主当你是朋友,我老彭才没对你直接动手。我劝你直接回老家隐姓埋名去吧,别跟着你那个狼心狗肺的爹了,等我们将崤关守下来,马上就会回炀陵收拾他。”
石梁玉的五指在发抖,他知道这是在做什么,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看到那份遗诏的一刻,所有的事都注定了。
——我将让你升为天上的大日,即便是余晖,除了我,也没有人能离你更近。
……
厄兰朵,草海。
“郡主,我们回去吧,使节团的人都找到了,还是没有成二爷的消息,他恐怕……”
雪山上萧冷的风掠过茫茫的草海,沙沙作响的叶子扫过满是细小割痕的双手,季沧亭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也听不到。
跟着她一路到此的将士不敢再说下去,直到天色渐暮,路过的牧人告知他们这个地方是狼王的领地,几乎无人可从狼群的口中逃出,所有人才确定下来。
成钰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郡主……”有人艰难地开口,想要劝告几句,却忽然看见天边处的方向传来微弱的红光,正要开口,忽见季沧亭下了马,单膝跪在草地上。
“嘘……别说话。”季沧亭的声音嘶哑异常,但语调却是冷静的。在身后人诧异的目光下,她拨开面前的草丛,抓了一把地上的泥土。
“郡主,不找了吗?”
季沧亭紧紧握住手上的泥土,没有回答对方的询问,起身面无表情道:“情况不对,王庭已毁,单于已献上降书,为什么王庭附近还有调兵的粮草?”
她手中的泥土掺杂着一些新鲜的青稞麦,这是匈奴的主粮。
将士们立即警惕起来,道:“莫非是单于撕毁和谈?”
“不会,那老单于安于享乐,没那个胆子,除非……是兰登苏邪谋反了。”季沧亭重新上了马,道,“走,转去王庭一探究竟。”
“那……成二爷不找了吗?”
季沧亭一僵,连袭光都不动了,转过头来想看她,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茫茫的草海彼方低声喃喃道——
“你不准骗我,不准……”
第五十七章 浴火·其四
两日前, 厄兰朵雪山圣河边,火把熠然,南侵饮恨的匈奴诸部在这里汇聚, 聆听着匈奴单于对兰登苏邪的最终判决。
“几十年来,本王待你如亲子,为何要背叛于本王?”
匈奴大小领主的视线下, 兰登苏邪被捆在高高的柴堆上, 只需单于一声令下,草原上最强大的战神便会灰飞烟灭。
“单于待我如子,我又何尝不是事单于如父?”兰登苏邪丝毫没有惧色,“数十年为单于开疆拓土, 让王庭的统辖之地扩张了数倍, 西至乌云国大漠, 东至沧海, 五一不在我们手中。”
老单于勃然大怒:“若非因此, 本王便不会留你到现在!你应该知晓这一切都建立在你的忠诚之上……兰登苏邪, 你的心太贪婪了, 大巫师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期待的王者应该去做的。”
崤关战场上兰登苏邪那果断的一箭, 让本就生性多疑的老单于大为失望, 他原本有意将王位传给他, 可如今的局面, 却是他自己断了后路。
匈奴人不那么重视血统, 但是他们重视忠诚, 在这样吃人的草原上, 忠诚是他们衡量交往用人的唯一品质。
面有纹彩、满头羽毛坠饰的匈奴大巫师上前道:“左贤王,无论如何,你背叛了单于,这无可争议,必须死在这里。”
作为他的生母,大单于旁边的阏氏绞紧了衣角,但在诸部领主面前,她并未丧失作为一个阏氏的姿态,只是满眼悲戚地对单于道:“他犯下的罪无可饶恕,可看在吾儿多年为王庭征战的份上,请单于不要让他的身躯埋在泥壤里。”
大单于点点头道:“大巫师,免去火刑,改赐他天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