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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旧(19)

作者: 枕霜 阅读记录

玉镯七零八落地碎在地上,他却仍嫌它碎得不够彻底,只恨不得它化作烟灰一般的粉末,消失得干干净净。

在后台,“红罗姐,你怎么了?”烟落瞧出她心绪不佳来。

红罗换了艳红的舞裙,轻轻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不要紧的。”

烟落还未言声,便有人来催她们登场了。

琴声渐起,红罗缓缓起舞,随着音乐渐渐紧密,她的步伐也急促起来,像一只艳红的蝶,在风中翩跹。

烟落十指轻车熟路地在琴键上跳跃,一面往台下看去,众人盯着红罗,她的一袭红裙,映在他们眸中,成了两簇小小的火苗,燃烧着贪婪与欲望。

烟落余光忽瞥见舞台后的楼梯上有一星火光,仔细看去,是祁炀手里拿了烟静静站着。

她忽觉右手小臂上的烟疤灼痛了一下。

祁炀静静观望她,待一支烟燃尽,提步上了二楼,推门一进,瞧见的就是一片狼藉,一只锦盒翻在地上,木质地板上散落着碎玉,成色极好,却瞧不出本来面目来。

白昆凭栏伫立,背对着门,他闻声回头望一眼,又扭回头去,懒声道:“想来今天诸事不顺也没什么稀奇,大帅今个儿竟没去听戏。”

祁炀任他揶揄,也站在围栏旁,俯视着楼下莺歌燕舞。

“顾家许了大帅多少好处,能请动大帅说情?”白昆漫不经心地问,他目光锁在台上的一袭红裙上,忽然想到,自己方才该祝她“早觅良缘,早得佳婿。”

“就那些,都给你了。”祁炀知道他说早上的事,想必仍是耿耿于怀。

白昆沉默片刻,追问道:“那卷轴是什么?”

“一幅画,”他想起什么来,勾了唇轻轻一笑,“白爷有兴趣,不如去品鉴一番。”

白昆缓缓摇了摇头,他俯视这声色犬马的夜总会,多少人翘首望着台上的红罗,望她朱唇皓齿,望她舞姿艳烈,望她众里嫣然通一顾。

她是有这样多拥趸的。

她是引得多少人神魂颠倒的红罗,怎么甘心入他的金丝笼当一只雀呢。

白昆心底苦笑,“大帅,玄门有急务,先告辞了。”

听得他淡淡应了声,白昆才离去。

他下了楼,背身走出千夜思时,台上的一支舞刚刚结束,有人涌过来争相邀请红罗跳舞。

白昆身形顿了顿,红灯绿酒统统撂下,大步离去。

祁炀在楼上俯瞰着纸醉金迷的熙攘人群,形形色色,人生百态。昏暗中一束束彩色的灯光倏明倏暗、旋转飘忽,交织勾勒出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他在人群中看见了玉烟落,像是要回后台,却被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拦住了。那人借着三分醉意,伸出手来,硬是要请她跳舞。烟落该是婉拒了他,那人却不依不饶,一把抓了她的手腕,拉扯起来。

祁炀刚蹙了眉,就看见赵予安及时赶了过来。

赵予安拦下那酒鬼,和颜悦色说了几句,那人面色稍霁,松了手,放烟落离开了。到底是左右逢源、人情练达的赵经理。

龙蛇混杂的地方,这样的事情不知还发生过多少回,若非是赵予安护着她,今日不知怎样收场。

烟落手腕被捏得留下了红印子,她将袖子往下拉了拉,出了千夜思。

不想祁炀就在门外,看着那立在门前的海报。

祁炀抬眸看见了她,“戏散了,恰好路过,想着街角那家馄饨还没收摊,等玉小姐一起去。”

烟落思忖片刻,婉拒道:“婶婶还在家中等我,回晚了要让她担心的。”

祁炀浅浅一笑,“我让何忧去和赵太太讲过了,玉小姐不用多虑。”

烟落怔了怔,瞧见他一副成竹在胸、算无遗策的模样更加来气,淡淡道:“多谢大帅好意,我不饿。”

街上黄包车往来匆匆,和沿着铁轨开过的电车错肩而过,千夜思门前更喧嚷些,不时有小汽车停下,放了衣装鲜亮的先生小姐出来。

祁炀没这么低眉折腰地请过谁,偏偏她还不领情,他挑了眉,“我饿了,玉小姐能赏脸陪我一道去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烟落只能默许了。

街角一个露天馄饨摊子,只三张桌子,几条长凳,招子上是“钱记馄饨”几个字。摊子里只一个老头守着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在忙活。

祁炀要了两碗馄饨,捡了一张桌子坐下,烟落随他在一侧坐下。

“玉小姐别看这摊子小,全城的馄饨只这儿味道最好。十多年前,千夜思还未开张的时候,这钱记馄饨就摆在这街角了。”

老头端了两碗馄饨过来,听见祁炀夸他这小摊儿,赧然一笑,脸上又挤出几层褶子来,“先生说笑了,小买卖,就图个养家糊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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