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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地精三岁半(263)

黄柔面色一板,“那是骂人的话。”

“哦,好叭……可婶婶没骂人呀。”

黄柔再次看向梗着脖子的高元珍,不知真假,但客观来说,农村男女偷偷摸摸有点啥的也不是没有,偷人在封建社会是要浸猪笼的,可在现在……流氓罪都还没正式写入《刑法》呢,只要不出人命,不涉及巨额财产纠纷,当事人顶多受点舆论层面的道德谴责。

可对没道德的人,大众是无法绑架他们的,譬如张爱国,周树莲。

“婶婶说的是真话。”幺妹又小声说了句。

黄柔一愣,看向高元珍。这个女人虽然半头白发,可眼神清亮而倔强,嘴角紧紧抿着,腰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都是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仿佛……嗯,仿佛老年版的春芽。

“真哒妈妈,我感受到了,婶婶非常生气,非常难过,她……你看,她一直在看那儿。”

顺着手指,黄柔看见一个男人,瑟缩着脖子,双手交叉袖在破棉袄袖子里。人太挤,只看得见他上半身的脖子,脖子一圈磨得絮絮柳柳,里头棉花黑得透透的,隔老远仿佛能让人闻见一股积年的汗臭味。

身边有个女人,见她们看过去,也跟着转过头,忽然“呀”一声,“这不高元珍的男人嘛?咋也来了?”

婆娘被劳教,男人来看热闹,实属罕见。

黄柔之所以说他是看热闹的,那是因为他身边还有个女人,看起来比高元珍年轻多了,俩人正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呢。

女人的直觉,就觉着这俩人之间有事儿!

“大姐认识上头那婶子?”黄柔主动跟身边的人攀谈起来,她穿得干净,长得白净秀气,说话也文雅,一看就不是庄稼人,女人对她说话也不自觉的柔和两分。

“同志你叫她婶子?你认识她?”

黄柔赶紧摇头,“不认识,就听着挺有意思的。”

女人这才捂嘴笑起来,“害,啥婶子,她也就跟我差不多,属虎的。”

黄柔一愣,估摸着,属虎的,那就是——“三十六岁?”

“可不嘛,这高元珍啊,就是脾气太直太冲,别看她对谁都凶巴巴的……可从来不绕弯子,是个直道人。”

这黄柔看出来了,确实是直,直到已经算莽撞了,跟女张飞似的。

“她啊,不止人直道,做事也麻利,那家里大事小事全她一个人操持的,要不是有她,那样头一份的青砖大瓦房,谁家有本事盖起来?”女人叹口气,继续嘚吧嘚吧说起高家的新房子来,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黄柔及时的打断她,“高家?”

“对啊,她没嫁出去,独女,招赘一个外省人,解放前山西来逃荒的,在她们村落了户,没土地,后来村改队那年来她们家上门的……你瞧,人长得还行吧?可就是个软骨头,啥也干不了,高元珍比他还像个男人呢!”

黄柔恍然大悟,难怪觉着这男人惧怕高元珍呢,原来是上门女婿,而且是没啥本事的上门女婿,这在哪个年代都是被鄙视被人看不起的。

“老高家可没看不起他,是他自个儿现在翅膀硬了,元珍又不会生,所以有二心呢……你瞧,那女人就是他姘头,全村谁不知道?呸!奸夫淫妇,不得好死!”

黄柔一愣,“高元珍不会生育?”

女人嫌她声音大,生怕被台上的当事人听见,急道:“你小声些,她最忌讳别人说她不会生呢,知道跟隔壁的为啥吵起来?就是人骂她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她才发了疯的不饶人……”

所以,她也不管不顾扯出邻居跟书记的丑事,邻居和书记就借机给她安个“母老虎”的罪名,把她拉来劳教,杀杀她的士气,顺便要是能激怒她,让她当众发疯,最好是像上星期隔壁公社的“老疯子”一样……那可就省事儿多了。

黄柔想通这一层,只能叹息人心险恶。

“那那个女人又是怎么回事儿?”她指着“奸夫淫妇”问。

“你说巧不巧,那女人就是她邻居的亲妹子,这叫啥,一窝都是淫妇,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了,看她那逼痒得……”

黄柔皱眉,赶紧捂住闺女的耳朵。

小地精仰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看看妈妈,又看看说话的婶婶,哎呀呀,她现在可喜欢听别人的事儿啦……家长里短的,让她觉着特别有意思。

女人“嘿嘿”干笑两声,“大妹子一看就是文化人,跟咱们不一样,在村里胡说惯了,不过这高元珍呐,也真是可怜,她又不会生,以后那么大的房子不是便宜了男的?要是她早早的把自个儿熬死了,男的再把姘头娶回家,住着她的房,种着她的地……你说,咱女人到底有啥意思?一辈子就给这些臭老爷们当牛做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