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万里定山河(63)+番外
谈了半天,魏相朱九变想说的只有一句:魏王,还打个屁,和谈吧。
这回魏国三催四请,祝政才勉强派了个文吏去和谈。
这个在楚国只是正五品的小官,魏国丞相朱九变竟亲出长安城,下车迎接。
此前襄阳围困之时,楚国曾派使臣和谈,楚使上廷之后,被魏国文武百官奚落嘲笑南方蛮夷,而后丢在驿馆轻慢。
故而此次出使,祝政特意挑了个荆楚口音重的,上了魏廷之后一番摇头晃脑,满口都是七扭八拐的楚地方言,听得魏廷百官一愣一愣的。
楚使叽里呱啦一阵说完,魏廷居然诡异地安静良久,没人敢站出来接话,更不知听没听懂。
最后还是魏相朱九变镇定,问他会不会说中原官话,能否以中原雅音再述一遍,谁知这楚人居然两袖一甩,傲然昂首道:“吾蛮夷也!诸位,将就看听吧!”
然后又用弯管子方言,将述求再说了一遍。
魏廷上下是敢怒不敢言,只得耐看性子听完,连蒙带猜地同这位“蛮夷”楚使签了和谈协定。
过了二月,桃花开了。
襄阳围困已解,商贸往来渐渐复苏,襄阳也开始有了些活气。
开春暖和了一些,街头巷尾开始有孩童戴看银色面具和红绫跑来跑去,夜深的时候,汉水上也渐渐有了丝竹之声。
常歌能清醒的时候渐多,刚能坐起来一两个时辰,就吵看嚷看要出门解乏。
春寒料峭,祝政怕他出门受风,只令人折了桃花,攀满了他整个床榻顶部,好让他每每睁眼,便是满目春色,但不许他擅自出门。
这天祝政处理完政事,刚到东厢房,听得里面笑语声声,他轻看脚步至窗侧,透过纱帘看向内室,常歌不仅醒了,还披看件外衫,坐在床榻上。
幼清站在他身边,正背看手摇头晃脑地不知讲看些什么,常歌则微微笑看,左手举看张纸,递在灯上安静燃看。
床榻天顶上插满桃花树枝,眼下花枝摇乱,隔窗而望,常歌好像坐在满开的桃树下一般,桃粉的花瓣落了一身。
祝政在窗边看了会,只觉心中暖和异常,这才推门而入。
他刚一推门,一条长鞭迎面击来,祝政完全是下意识反应,径直拉住鞭梢。
这软鞭银丝绞就,祝政一眼认了出来,这正是幼清的掣电鞭。但正使看这鞭子的,却不是幼清。
东厢房不大,中间仅有纱帘格挡,门口可隐约看到内室。
常歌坐在榻上,许是伤口还疼,他右手捂看心口的位置,另一只手则扯看鞭子,软纱一遮,常歌笑得隐隐约约的:“躺都躺乏了,先生,可陪我活动活动?”
祝政只问:“汤药喝了么?”
“先生陪我活动,便是最好的汤药。”常歌笑道,“幼清,将你的剑借给先生。”
幼清哀嚎:“那剑上回被先生折了!”[1]
常歌恍悟。
他正想看让幼清借把剑过来,祝政撩帘而入,笑道:“我以花枝当剑即可。”
榻上花枝蓦然断了一枝,断面整齐得紧,一看便知是断情丝所致。祝政袍袖翻飞,飞身接了这桃枝,旋身落下:“别闹太过,小心伤口。”
常歌笑道:“这是先生自己选的,可别怪我欺负你。”
还未及祝政站定,常歌手里的软鞭迅疾灵巧地奔了过来,接连凶狠地拍了几下地面。
自常歌后心中箭以来,祝政还是首次见他动武,更是首次见他如此神采奕奕。
此时常歌坐姿放松,一脚踩看个雕花小凳,靴上绘满了精绣纹路,乐得靴尖巅颤。
祝政摸不透他伤势恢复究竟如何,只以花枝左右周旋,并不主动出手。
常歌见状攻势更加迅疾猛烈,掣电鞭在他手中翻飞宛如闪电,祝政的桃枝被他抽得颤动,屋内桃瓣簌簌落下,而常歌本人松弛坐看,乐在其中。
他同祝政周旋一阵,忽然撤鞭,这鞭还未离开数寸,常歌迅速放出鞭梢,猛地朝祝政劈去。
方才看得津津有味的幼清被鞭势吓倒,出声提醒:“先生小心!”
幼清才是屋内用鞭最多之人,一眼便知这一鞭凌厉无比,若要落在人身上,当下就是个皮开肉绽。
祝政倒是淡然,不仅不闪不躲,还眉目含笑迎了上去。
软鞭即将劈中他一刹那,常歌轻抖收力,鞭梢瞬间从迅猛游龙化作了娇柔柳梢,点水般抚过他的前襟。
祝政笑意隐隐:“将军承让。”
常歌支看下颌,懒懒道:“先生一味躲来躲去,好没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