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薪救火(50)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替你父亲报仇?”
“没有你和辛恪的亲密,我们确实无法让陆闻鲤在短期内跳进陷阱里,”徐庭冷眼旁观,口吻嘲弄,“谁让陆闻鲤对你那么看重呢。”
辛忱没有说话,总是含着一丝狡黠笑意的眼中,只剩下冷冰冰的恨意。他长得太好看,连眼角眉梢的恨也是花团锦绣的华丽,大张旗鼓地钉在霍燃的心尖。
一下一下,戳尽热血,唯余心凉。
霍燃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才扯出一个笑,
“我怎么就信了你的话,真是……太愚蠢了。”
“霍燃,我……”
“不要再说了!”霍燃猛地抬高声调,紧紧攥住衣角,眼睛红得好像要滴出血来,是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凶狠,“辛忱,你好,你好得很!我霍燃只是个普通人,辛大总裁又是献财又是献色,费尽心机骗我入局,替我报仇,我也没亏,反倒是赚了不少,哈哈哈哈。”
“只是,辛总大仇得报,和我这种小喽啰也不应当再有什么联系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从今往后,各不相干!”
第二十六章 艳阳天
“然后呢?”
Somebody里灯光雀跃,爵士乐流淌,言宁喝了口水,饶有兴致地问。
“然后就是这样了,再没见过,不过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大家各取所需,都得偿所愿,”酒过三巡,接近凌晨,客人走了一拨,轮到另一群不要命的蹦迪小青年上座,霍燃系上专门的围裙——他已经成了这里的夜班员工,把桌前的啤酒杯收好,一一点单,再回到收银台前,言宁还是同样的表情和姿势。
“没劲。”他翻了白眼,又掏出柜台里底层的笔记本——据说他的前上司派来了限时写尽调的活,言宁不得已重回社畜生活,边当老板边打工,“当睡前故事都嫌寒酸。”
霍燃没好气地说,“言老板倒是有不寒酸的故事,说来听听。”
言宁打字的手停顿了几秒,“我有啊,三十万听一次,现场转账,微信支付宝都可,不接受分期付款,你听吗?”
霍燃想起自己三千一月的工资,果断摇头,“不听,无非也就是你情我愿我情你不愿,太阳底下无新事。”
言宁倒笑了,他一笑就显出一股子地痞流氓的气质,和平时伪装的斯文败类大相径庭,“不错,失恋失出了哲学气质,霍燃同学你可以的。”
失恋么?霍燃笑着摇摇头,“我这哪算失恋,最多是……”
“是什么?”
“什么都不是,”霍燃眼神晦暗,沉吟片刻,最后盖棺论定,给了这段难以言明的感情一个聊胜于无的收尾。
回想起半年前的开始,他只觉得荒唐。
原来都是假的,冒着热气的早餐也好,天上的月亮也好,耳边的喁喁细语也好,都是假的,是辛恪刻意伪装出来,骗他的。
他最向往最渴望的平淡如流温情似水的平凡生活,也是假的,他以为自己曾经拥有,却大错特错。
原来自始至终,他都只有自己。
如同曾经高中上下学的路程,在路灯下做手影编故事,那是在陆闻鲤的阴影和学业的重压中难得的消遣,或哭或笑,都是他的独角戏。
他想,何必呢。
辛恪你,这是何必呢。
何必要这样费尽心思地瞒住自己,一开始就挑明了不好吗,他们可以做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共享喜怒,共当荣辱,或者后来和他解释也行——他们又那么多相处的时间,慢慢了解,总该是信任自己的。
他有无数的机会,和霍燃讲清楚一切状况,他就可以提前协调李魏,谭翠竹的意外,本可以避免。
可辛恪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在霍燃的质问中保持沉默,眼中因陈氏和陆氏恩怨而暴起的恨意在接触到霍燃的瞬间就消解成蒙蒙雾霭,温柔而凉薄,就那样注视着他,一点无奈,一点遗憾,一点深情。
霍燃的眼泪,唰得就落了下来。
他哽咽良久,把哭腔憋回去,“就这样吧,辛恪,到此为止。”
就这样吧,兜兜转转这么久,爱恨都难解难分,谈不上谁亏欠谁谁又原谅谁,如果就此分别,不知道算不算善始善终?
他转身离开,身后隐约听到辛恪喉头微动,轻声说了句什么。
像是在叫他的名字。
霍燃没有理会,快步走到医院走廊的拐角,弯下腰,泣不成声。
于是不得不感叹所谓的缘分。
他们是差一届的校友,有着相似的经历,相似的苦恼和困惑。
他们曾行走在同一片校园里,或许会在上下楼梯时擦肩而过,或许会在图书馆中对视片刻,他们用过同一张餐桌跑过同一片草地看过同一弯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