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头匠(150)
傅松竹人如其名,在宋了知表明自己是阮雪棠的朋友后,他和善地接待宋了知。
“你问凝之的眼瞳?”傅松竹仿佛很讶异有人会问这个,“就是与普通人一样的黑眼珠,没什么特别的。”
宋了知不甘心地追问:“您确定么?也许是灰色,略带一点点蓝。”
傅松竹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没这样的印象:“凝之考过科举,若真有那样的瞳色,定然是过不了体检那关的。”
宋了知无功而返,只好告辞。
郡王府的那几处山庄都建得偏远,他向林敏告了假,特意租了一辆驴车作为代步工具。他是头一回赶驴车,原以为和赶鸭子没多大区别,结果那驴倔得很,直接在城外官道上赖着不走,把宋了知急出了一身汗。
他并不忍心拿鞭子抽驴,因为这头明眸善睐的大公驴与凶石太像,令宋了知有一种自己在鞭打西红柿的感觉,只能一人一驴在路上僵持着。
正是最狼狈的时刻,偏偏还遇见最不该遇见的人——裴厉策马经过,依旧是往常的黑衣打扮,只是腰上多系了一块龙纹玉佩。
裴将军骑在墨影身上,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宋了知和他的破驴车:“去哪里?”
宋了知没想到裴厉会主动与他搭话,难得起了一点儿胜负欲,心想输人不输阵,大方答道:“我要替阮公子去查一些事情。裴将军你呢?”
“去校场。”裴厉惜字如金。
言毕,二人俱是无话可说。宋了知拉着驴车想要离开,裴厉却再度开了口:“他让你查什么?”
宋了知犹豫片刻,拿出阮雪棠写地址的纸张,并没有直接回答裴厉的问题:“裴将军,你知道阮郡王为陛下献计大破羌翎时大概是长胥哪年哪月么?”
宋了知只知道他出生那年是本朝与羌翎开战的年份,长胥十年打到长胥十二年,共打了两年有余。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好大喜功,只含糊地承认当时有阮郡王相助,但具体的何时何计都未公布。
他在围场时也问了阮公子,但阮雪棠与阮云昇关系不和,况且打完仗那年他都才一岁不到,怎么可能有记忆。
宋了知不抱希望地想,裴将军既然是武将出身,说不定在军中听过什么传言异闻。
“长胥十一年春末夏初。”裴厉不假思索地答道。
“为何?”宋了知不明白裴厉为什么能如此笃定。
裴厉永远言简意赅,说完便走:“看过记录。”
其实很简单,他熟读军书,当然也看过关于羌翎的记录,发现他们这位陛下作战天赋极差,长胥十年更是连连败退,唯独在长胥十一年的春末夏初,竟一转攻势,出乎意料地打出了一场漂亮的攻城战,这也成为整场战役的转折点,之后士气高昂、屡战屡胜,最终杀进了羌翎王宫。
除去突然有道闪电把皇帝劈开窍的可能外,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在那场攻城战里暗中为他出谋划策。
宋了知看着裴厉远去的背影,他与他的小毛驴也找到了要前往的方向。阮云昇虽然在钰京的山庄有好几座,但多为温泉山庄,只有一座避暑的庄园。
春末夏初,不正是去避暑山庄的好时候么?
第七十四章
74
宋了知免不得在行车路上骄傲一回,越想越觉得自己从阮郡王献计时间来推断他当时所居山庄的想法很绝妙,节省许多时间,不必每一座庄子都查一遍。
路途颠簸,他终于在天黑前架着小驴车赶到了阮云昇位于平谷的避暑山庄。大门匾额上写着“晴方好”三个大字,宋了知虽不知其出处,但对阮雪棠爱屋及乌,看阮家的一切都很顺眼,笼统地觉得这个地方就是好。
他怕就这样询问会打草惊蛇,可这四周也无甚人家可打听,宋了知与大公驴大眼瞪小眼地对视半晌,最终还是直接敲开门扉。
等了良久才有个面目和善的老汉来开了门,宋了知强装镇定地撒谎:“老人家,我回乡探亲,没想路上耽搁一阵,如今天渐黑了,风雪也大,冒昧想在此处留宿一晚,可以吗?”
那老人为难地打量着他:“实在是不好意思,老朽不过是被阮王爷雇来看庄子的,空屋虽多,但不能留外人住宿。您现在动身,往东几里有个荒庙,不如在那儿将就一夜。”
宋了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装出崇拜神情:“此处便是钰京阮郡王的山庄?我听说书的人道,长胥十一年,阮王爷便是在这个山庄里给陛下献计破敌的。”
老人笑了,估计是觉得宋了知这话天真:“那些说书的为了噱头什么话编不出来,听个乐也就罢了。您不知晓,这座山庄是前几年才修好的。”
宋了知哑然,没想到自己颇为骄傲的推测之法完全错误,迟疑半晌才开口:“原是如此,看来说书人的话不可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