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觉得好奇,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揪着亮闪闪的大钱想扯下来,可他使足力气,连着拽了好几下都未能如愿。
白嫩的脸颊涨得通红,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硬是不往下落。
杨妧于心不忍,将络子解下来,楚恒立刻往嘴里塞,杨妧眼疾手快,连忙夺下来,“这个可不能吃。”
眼看就要到嘴的东西没了,楚恒瘪着嘴,“哇”地哭了。
庄嬷嬷笑道:“哥儿真是委屈了,费半天劲才到手,哥儿莫慌哭,嬷嬷给你个好玩的。”从笸箩里翻出个银铃铛,摇两下,“好不好听。”
楚恒眼泪没干又笑了,扬着手够铃铛。
欢声笑语中,楚钊大步走进院子。
他穿甲胄,戴着盔帽,阳光照在玄色铁片上,发出清冷的光芒。
楚钊在家里从未穿过戎装。
杨妧心头一紧,给楚恒包上大毛斗篷,抱到院子给楚钊拜年。
楚钊递给她两个封红,“一个是你的,一个给恒哥儿。瓦剌军包围了万安左卫,我现下去军里……你们不必惊慌,若是事态紧急,正屋供桌后面有地道通向府外,可暂且藏身。”
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完,掉头就走。
杨妧定定神,将楚恒交给庄嬷嬷,唤了承影来。
自打上次楚昕带杨妧看过府里布防,承影等人有问必答。
此时承影也不隐瞒,据实以告,“瓦剌人集结了几个游牧部落,大概八万人,前天夜里开始攻打万安左卫。昨天一早世子爷和周大爷带兵赶去增援,卫佥事到怀安卫协防,国公爷会留在宣府坐镇……瓦剌人去岁秋粮歉收,今冬又起过内讧,我感觉他们撑不了几天就会撤兵。”
看着他笃定的样子,杨妧便没多话,仍旧回到东厢房。
两只封红,给杨妧的是对笔锭如意的银锞子,给楚恒的则是只驼鹿角的扳指,用红线系着。
楚恒扔下银铃铛,一把将扳指抢在手里,无师自通地套在大拇指上。
清娘高兴极了,夸赞道:“好小子,以后肯定跟世子爷一样有手好箭法……比世子爷箭法还得高明。”
楚恒咧嘴“啊啊”喊着,像是听懂了似的。
有过去年的经验,杨妧并不惊慌,只是白天约束了下人少到外面走动,晚上则早早落钥锁门。
宣府的百姓倒很淡然,鞭炮声、嬉笑声持续不断,一派喜乐。
过完上元节,承影回禀说瓦剌人围守七日,终于退兵,万安左卫安然无恙。
楚钊派人往朝廷递送了捷报。
杨妧问起楚昕,楚钊只简单地答了句,“见明跟延江仍在万安左卫,还要耽搁些时日才能回来。”
这一耽搁就是两个多月。
柳叶已经舒展出修长的柳条,桃花灼灼地绽放在枝头,楚恒脱下冬天臃肿的袄子,换上了轻便的春装,能够扶着柳絮的手战战兢兢地学着迈步了。
楚昕仍未回来,而杨妧又收到了关氏的家书。
杨婳夫妻在头条胡同待了几日,觉得人多噪杂各种不便,赵氏让杨婉将两人接到长兴侯府居住。
陈彦明在外面跟士子们赋诗联句,杨婳再度神不知鬼不觉地与陆知海滚到了一起。
事情败露,陈彦明一纸休书扔到杨婳头上。
赵氏不再像前世对待杨妧那般上门指着杨婉的鼻子骂,反而极其干脆地把杨婳送回杨家老宅。
原本事情到此,陆杨两家各自按住不提也就罢了。
偏生陆知萍回娘家,叉着腰杆骂杨婉既没本事拢住陆知海的心,又没有手段管束府里下人,还含沙射影地编排杨家教养不好,不知羞耻。
杨婉早就受够了陆知萍的指手画脚,顿时发作起来。两人先是对骂,后来摔茶盅摔盘子,陆夫人本想偏帮自家闺女,可看到杨婉一副豁出去的架势,不敢多言语,干脆两眼一闭装晕过去。
经过这一战,杨婉如愿合离了,但经过陆知萍的宣扬,杨家的名声却一落千丈。
陆家也没好到哪里去。
算是两败俱伤。
令人可惜的是杨怀安,秦氏正张罗替他说亲,本来有几户主动示好的人家,都没了动静。
信末,关氏不无惋惜地说:“那位秦娘子性情极温婉,长得也漂亮,真是可惜。你大堂兄原本想活动着留京,现在看来还是外放避避风头为好……得亏你不在京都,这些事情牵连不到你头上,否则即便三房已经跟长房分了家,说出去还是同一个杨字。”
杨妧深以为是。
这一地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单看关氏的信都让她觉得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