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如焚(62)
艺术班在最后一个。
殷侍画又是艺术班里最后一个。
节目之间不能互相看,大家都是在礼堂隔壁的教室里准备,等学生会的人通知入场。
艺术班前面的节目,基本是三三两两的女生组团唱歌跳舞的,结束了就结伴离开。
一群人到室外,就看见整个世界愈加灰白,好像要冻成一块巨大的冰;云层很厚,压得很低,一片铅灰,好像很快就要承受不住重量而落下来,风却很小。
一女生伸出手,笑着说:“南城今年应该会下雪吧?”
后面的女生接话:“如果下的话,应该就在这几天了,毕竟都12月份了。”
“欸,你们有看见殷侍画要表演什么吗?”
一众人都安静了,面面相觑,然后摇头。
“但她不是背了个琴包么?在教室准备的时候也没见拿出来,是不是不想让我们听见啊。”
“也可能是嫌我们太吵了。”一女生笑,“说不定我们走之后她就开始练了。”
“裴颜还以为她只会画画。”
“她也是真怂,不想表演不会去学生处找老师说一声么。”
“或者去找驰消。”
安静了几秒,又一阵笑。
“说不定她想呢?”又一人说,“她之前在学生会当干事,也不是别人逼着她干的。”
“也是。”
……
几人在欢声笑语里回班级,艺术班这节课恰好是体育,大多人选择在教室内自习,实际就是该玩什么玩什么,嘈杂散漫得不行。
裴颜正倚在一课桌上,见几人回来,立即来了兴趣,吹了声口哨,吸引几人的注意:“哟,殷侍画在你们后面表演了什么啊?”
几人就摇头:“不知道。”
“节目之间都隔开了,看不见的,裴颜。”
裴颜挺扫兴地耸了耸鼻子,又笑:“不会真上去画了幅画吧。”
几名女生相互看一眼,回位上去了,各自干各自的事。
就像达成了默契,要一起看一场戏,谁也没告诉裴颜殷侍画会乐器。包括之后的正式彩排,保密工作都做得和学校所要求的一样好。
*
圣诞夜演出的地点在学校运动场,可见校方对这次活动之重视,为了宣传学校在高考前的氛围有多“其乐融融”,为了演出的规模及效果,不惜将场所设置在室外。
作为观众,驰消本该一如既往,和于博衍等人坐到观众席,也就是运动场周围那一圈阶梯形位置,不仅方便打牌打游戏,还能少挨点冷风吹。
但当驰消听殷侍画说:“我报名的表演通过啦,我到时候会上一下台。”他简直惊呆了。
然后他就坐到运动场草坪的座位上。于博衍和任天无奈又好笑,但还是陪着他一起。
……
那个圣诞夜特别冷。是那种专属于南方的,特别潮湿且阴沉的冷。
坐在运动场正中靠前的位置,驰消鼻尖都冻得有些红。手里转着手机,也不好打扰殷侍画,感觉她可能在后台忙,他就百无聊赖地熬完了一个又一个节目,殷侍画节目还挺偏后的。
那时候除了卖力“营业”的学校领导,不知疲倦的各路记者,几千名学生都已经精神疲惫了。哪怕是偷偷带着作业和复习资料、用手机当灯光、在观众席上争分夺秒学习的,此时也心不在焉了。
殷侍画用小提琴拉了一首《告白の夜》。
那天晚上天很沉,她穿着黑丝绒质地、白色蕾丝花边装饰的长裙,头发一如既往的长而柔顺,勾勒出夜风的形状。
就像她总是给人安安静静的印象,整座体育场都特别寂静,哪怕场馆里的人是如此多。就连于博衍都忘了在驰消耳边开“看,你女朋友出来了”这样的玩笑;连天空不知不觉飘起这一年的初雪,也没引起喧哗。
连裴颜都是安静的。
但虽然这首曲子叫《告白の夜》,讲述的却不是情人之间的告白,而是亲人之间的别离。
而那个对殷侍画来说的亲人,也并非她真正意义上的亲人。
驰消看着殷侍画的眼,她没看任何人,他大概又一次清清楚楚地明白,并体会到,她的难过从始至终都属于那个人,不属于他,也不属于裴颜。
就算他们每天形影不离,他也无法碰触她的心事,她用那些回忆将自己给围裹得死死,拒绝着任何一个人,所以总是看起来那么淡漠又安静。
他又想起那首《Roads》。
How can it feel, this wrong
怎么没人发现,这个谎言
From this moment
此时此地
How can it feel, this wrong
为什么我觉得,哪里不对
……
那个叫“沈钦颜”的人,是个从十六七岁起就在演艺圈摸爬滚打,并声名鹊起,比裴颜还要厉害一万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