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答应了一声:“好,几号?”
挂了电话,任苒的一点睡意也没了,他躺在那儿想事情,想了很长的时间。
他在手机的电话簿里向下翻,联系人就那么几个,最新的最下面的一个就是个周字。
任苒发了个简讯过去:“好了没?”
过了两分钟简讯回过来:“好了一半。”
任苒笑着再发一条过去:“赶紧上菜,不然回来把你吃了。”
这条回复很快:“太好了。”
任苒想了想菜明白这个太好了什么意思,显示觉得诧异,周群居然也学会耍花枪了,然后抱着枕头猛笑。
不笑不行。
其实周群的胆没变大,只不过发发简讯时显得挺有胆的,但是一见到真人,气焰顿消。
烧豆腐来了,鸡片没有。
周群很心虚:“时间来不及,晚上再做鸡片吧。”
任苒拿起汤匙舀起豆腐尝尝:“好,那就晚上再做。”
豆腐和鸡茸烧在了一起,吃起来软、滑、香,毫不油腻。
“你吃了吗?”
“吃了。”
答得这么顺口肯定是没吃。
任苒把筷子递给他:“吃两口垫垫胃,不然你一忙起来,非得到一两点才能吃。”
周群嘿嘿笑,就这么半蹲半站着吃了几口。
“对了,下个月,我······回去一趟。”
周群愣了一下。
“刚才接了个电话,老爷子过寿······听说他身体不太好了,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任苒舔完汤匙:“说实话,孙家的人我一个也不想见。”
周群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几号,我陪你去。”
“我不会出你那份路费的。”
周群被噎了一下:“我自己出,我连你那份一起出,行吧?”
任苒笑眯眯的说:“就等你这句呢,你现在好歹算是老板,我还是个小职员,怎么看这钱都该你出。”
周群头一低,继续扒饭。
他怎么觉得······自己请了个祖宗回来?
四年都没有回来。
任苒出了车站的时候,有点迷惑,周群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他们的行李很少,就两件换洗衣服。任苒在出租车上眯着发了会儿呆,拍拍前座说:“司机先生,转向,在前面停。”
“不去酒店啊?”
“带来的衣服不够。”任苒说:“还得买一件,撑场面。”
周群还是头一次进这样的店铺,金碧辉煌,底下可以照出人的影子。
任苒站在衣架前,他没像别人挑衣服那样要逛要看,只是随便指了一件:“这个吧。还有这个。”
从进去到选定到付帐到出来——总共不到十分钟。
周群拎着那个纸袋子,有点回不过神来。
“你都没试?”
“不用试。”
周群看看他,再看看袋子,什么也没说,低着头跟着他朝前走。
好几千块的东西,值不值不说,起码要试试再买——好吧,反正这么大的地方,要是尺寸不合适,人家肯定能换。
应该,能换吧?
第二天有车来接他们,周群有点紧张,扣扣子的时候两次都没扣进去,任苒在洗手间里把衣服换好,推门出来的时候,周群忽然觉得有点······
就像闪光灯突然亮起来一样。
那身衣服看起来是米黄的,到了阳光下,却成了有些耀眼的白色。周群觉得······他可真瘦。
来接他们的是任苒认识的那个小陆,看到他们的时候,似乎也有几秒钟回不过神来,然后才请他们上车。
“今天的人,很多吧。”
“嗯,是啊,大日子。”
寿宴热闹非凡,在本地最有名的酒店里,里面到处都是人,任苒并不显眼。
站在醒目位置的是孙浮白,他看到他们进来,点头示意,但是没有走过来。
孙世辉还没过来,周群看看自己身上的打扮,觉得浑身不自在,这衣服可真贵,可又没镶金没镶钻的,怎么也看不出好来。
陈然还有这本事,看都不看就把衣服买了,买得还挺合身的,但是还是太贵了!这得卖多少盒烩饭啊——
好在陈然也不是天天要穿这种衣服的。
人很多,几乎没谁来理会他们这两只小虾米。任苒还是拉着周群一起,趁孙浮白得了空和他打个招呼。
“孙先生。”
“嗯。”孙浮白的目光在周群身上停留了一秒钟:“你就这么两手空空的来了?”
任苒笑笑:“我是来蹭饭顺便混个红包的。嗯,这身行头还花了我两个月的薪水呢。”
孙浮白只是笑笑。
孙世辉并非没有给自己的外孙零用钱,只是任苒从来没有动用过。
觉得不用孙家的钱就可以把关系撇干净了吗?哪有那么简单。
不过——对孙浮白来说,任苒这样倒正好,他根本对孙家的权和钱都没有兴趣,孙浮白也省了许多麻烦,虽然他不怕麻烦,可是谁不希望事情更顺利一些?
“对了,小姨今天不来吗?”
“会来的。”孙浮白指指走廊那边:“她来了。”
孙靖山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她穿着一身黑丝绒的旗袍,上面银色的蝴蝶仿佛要振翅远飞一样灵动。
“哟,这是谁啊。”孙靖山讥讽的说:“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任苒笑笑,没说话。
“臭小子!”孙靖山一巴掌抬起来,可是没盖在他头上,而是落在肩膀上。
嗯,穿上西装也显得人模人样起来了,不再是小孩了。
孙靖山朝周群点个头:“你也来了。”
“嗯,”周群有点拘谨:“小姨好。”
“真有礼貌。”孙靖山笑得花枝乱颤:“比某人强多了。”
被她当面损的某人微笑着好像没听出来是说他。
孙世辉穿着一件红绸的唐装,白发如银,看起来脸色身体都依旧好。他在正中落座,满堂宾客脸上的笑容似乎都欢活真诚。
那衣裳的红色让任苒觉得有些晃眼,他不知为什么这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
每到红时便化灰。
这句像根细针一样刺得人不舒服。
第一个拜寿的人不是孙靖山,而是孙浮白。
第二十章
他在红毯上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祝老爷子寿比南山。”
孙世辉笑眯眯的说:“起来起来。”
然后才是孙靖山,她拜过后就是一些远房的亲戚后辈之类,任苒和那些人一起拜,孙世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下,笑着说:“好好,今天人到齐。”
然后果然领了一个红包。
孙世辉把红包递过来的时候,任苒和前面的人一样说了句:“谢谢老爷子。”
孙世辉看着他,目光中露出复杂的神情,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
周群站在人群中,任苒拿着红包回来,笑着说:“没白来,衣服钱赚到了。”
周群有点不解,看着身边并没有人注意他们,才低声问:“你妈妈呢?她怎么没露面?”
其实周群还想问,为什么孙浮白算不得真正的孙家人,反而排在第一个呢?
“她······一直住在医院。”
任苒不是没想过,让孙靖海一直住在医院是不是一件至为残酷的事情。
孙世辉把话说得很清楚:“让她出来,她除了伤害别人还会伤害自己,不如让她待在那儿,她谁也伤害不了,包括她自己在内。这件事你不要过问——总之,除了我,没人能让她出来。”
任苒的手机响起来。
他拿出来看了下号码,走出大厅,穿过走廊,才按了接听。
周群根在他后头,听到他说:“莫先生?嗯······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在本市,你在哪里?唔······好,我过去找你,大概,”他看了下时间:“大概一点钟我会到你那里。”
他挂了电话,周群说:“还没开席呢,你要上哪?”
“嗯。”任苒说:“寿拜完就行了,饭就不吃了。我去说一声,你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