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犬番三(6)
第5章
当我睡醒坐在床上,已经拉开的窗帘将洁净阳光大片大片倾灌在整洁舒适的大床上。
我的身边没有安德烈的影子,仆人将枕头也收走了。男仆汉克站在我床前扬起标准的微笑:“早上好,主人。”
我在他的伺候下穿戴齐整,又成为了那个繁文缛节、尊贵显赫的伯爵。
今日尼桑尔对我格外地热情,倒是安德烈有些心不在焉。尼桑尔的话很多,走到我身边,甚至暗中握住了我的手。这样的天气,他的指尖居然还有些发凉。
我微微侧眼看向安德烈。发现他正在凝视着窗外,以他的视角是能看见我和尼桑尔的动作,但他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好像只是在对着景色发怔。
我有说过他的眼睛很漂亮吗?特别是在眼睛没有表达出一丝情绪的时候,那是如此的特别。最能打动我的心,也时常让我产生惶恐。
我将手插入了尼桑尔的指缝,十指相扣。尼桑尔不敢看我,低下了头,往外扯了扯,似乎期待我的身影能挡住那交握的手,又或是只是单纯地想让我松开。
安德烈开口了:“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不如去花园散散步吧。”
尼桑尔喜悦地迎合了他的提议。他把手从我手心抽走,旋步到了安德烈身边:“我得换身衣服,还要拿上我的帽子。你说过要教我吹叶子的,我还没听你完整吹过牧童小调呢。”
我转身面向他,安德烈正在告诉快步想上楼的桑尼尔顺便帮他拿什么帽子。说完后,安德烈回过头,他看见了我。
“我们好久没有一起散步了,正好今天的阳光难得。”那双眼睛对我弯起来。
尼桑尔很快就下来了,头上已经戴好了帽子,他在给安德烈戴。他非常轻率地将帽子按在安德烈的头上。那可太深了,帽沿快到安德烈的眉上。
安德烈笑着低头躲避,后退了一步。尼桑尔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去,非要亲自为他戴好。直到安德烈握住了他扬起的手腕,夺回了自己的帽子。此时他的头发凌乱起来,有一络发丝落在了他笑起的眼睫上,像是被风吹拂过脸庞。
仆人视若无睹地抬着折叠铁艺桌从他们身边走过。
“等下,我拿件衣服。”安德烈转身向里屋门口走去,尼桑尔已经从侧面落地窗旁的门口踏出了屋子,有白鸽飞过窗外。
“你快点来。”
管家站在我身侧,将帽子与手杖递给我。
我走到侧门外的一侧台阶上整了整帽檐,如一阵幽风,安德烈从我面前走下台阶,嘴角扬起——
我不由自主从后拉住他的手,他被打断般诧异转过头看我。
一股莫名的情绪从胸腔里勃发妄图从我的唇舌倾泻——安德烈,留下来。
理智的大脑却反应迅速地勒缰收回了凝在舌尖的话。
我松开他的手,摇摇头:“没什么。”
他对我勾出一个缓缓的微笑,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尼桑尔在前面的花园远远向他招手。于是安德烈也向他招手,看起来很开心。
我站在台阶前看着他们,阿盖尔森府邸的荫影覆在我上半身,却怎么也走不出那一步,只是望着阳光下的他们。
绕过理性的话语明明几乎要说出来,措手不及的大脑敏锐察觉到熟悉的信息,将感性自我消除了。
深夜里,鼻腔有着被褥陈旧的气味,能听见不远处羊还在低低地叫唤。我们躺在一间破旧的房里互不说话,都以为对方已经睡着了。
那个时候我听见了,听见了安德烈说的话——「道尔,留下来。」
那夜我直挺挺贴着床,微微的汗将背心濡湿。听他翻来覆去终于睡了,自己却怎么也睡不着。
我收紧了手心,退了一步,彻底回到落地窗的房屋里。白纱在身边飘扬,随风想落入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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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不出那句话。
留下来。
为我留下来。
草叶在阳光下蒸腾的清新气息,让我想到了菲利普舅舅还在的时候。他是个花花公子,曾经为了和情妇约会而穿上女装混入府邸。
菲利普对我说过:“文学可是很重要的一门课。如果你以后喜欢上了一位小姐,你一定要写一封封热情洋溢、文采斐然的情书。”
他坐在草坪上,侧身摸摸我的脸:“当然,如果不感兴趣也没有关系。你只要向她展示出你爱她——我的小道尔这么英俊,大部分女孩子也一定会迷上你的。”
他说得很对。而我对那些伤春悲秋、无痛呻吟的文学并不感兴趣。如果真要说,我反倒对历史感兴趣些,我的父亲也因此更加看好我作为下一代阿盖尔森的继承人。
“你一定要表现热切地寻求她的亲吻——有时她会微微拒绝,你不要管,直接亲下去就好,她们喜欢矜持。注意,有些拒绝是真正的拒绝,你就不能强吻她——不要管,你以后会明白的——否则会致使她更加厌恶你。这个时候你就要表现得彬彬有礼起来,与之前的热情形成反差。她反而会对你提起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