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107)
梁风故作歉意地笑了笑,说道:“昨天刚做了水光针,脸上不好看。”
前台小姐立马了然,也跟着抱怨道:“我每次只敢有长休的时候去做,不然值班经理要骂死我。”
“是啊,”梁风附和道,“女人就是不容易。我都这样了也得来帮戴老板问问丢东西的事。”
前台小姐点点头,目光转回去。
“我也不太清楚你说的戴老板丢东西的事,那天不是我值班。但是我的确听说前几天有个老板来查监控,说是饭后丢东西了。那现在看来就是你们家戴老板。”
梁风敏锐捕捉她话语中的关键词,语气清淡地又问:“你也听说是饭后丢东西了对吧?”
“是啊,不过这种事情也常见,小姐您别着急,”前台小姐忽的“啊”一声,“找到了,这茶叶藏得可真深。”
她高高举起一盒滇红香曲,起身去拿茶壶。
茶泡好之后,便请梁风稍等,她现在就去找经理。
梁风朝她点点头:“麻烦你了。”
“哪里的事,您客气了。”
房间的门很快打开又重新关上。
梁风在安静中听见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静候片刻,头也不回地悄然离开了酒店。
至少严琛的消息没错,从酒店里得来的信息也是戴明善是饭后丢了手串。他有可能只查了饭后的那段监控,那她和严琛就还有一线安全的可能,但戴明善也有可能查了全部的监控。
梁风记得,那天晚上她结束后,和严琛在酒店的后门碰头了。
即使他们已经足够谨慎没有在酒店汇合,可只要戴明善细心,也定能发现没一会她便和严琛重新上了酒店的套房。
窗外,参天的大树抖动着这一年新长出的绿叶,扑簌簌地在宽敞的大道上落下细碎的阴影。白亮的天光从树叶间隙落下,走马灯似的从梁风的眼前略过。
她眼眶说不出的干涩,口鼻又无法正常呼吸。
只能摘了口罩,又打开了窗户。
风吹过来的一瞬间,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想过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吗?
怎么会没有想过?
沈颐洲会不知道主动凑上来的女人是什么目的?名和利至少沾一条。就算最后分开,只要不闹,不像洛生那样几乎要威胁到他,他又会说什么?
沈颐洲默许那些女人走的时候带走属于她们的“回馈”的。
给常满德还债的那八百万就是沈颐洲给予梁风的“回馈”。
所以原本只要拿到那八百万,梁风就可以全身而退。
沈颐洲不会在乎她,她也不会付出任何惨痛的代价。
而严琛更不会出现,因沈颐洲愿意给梁风等价的“回馈”、愿意最后放她全身而退好聚好散,但绝不代表他愿意这样被蒙在鼓里给另一个男人“好处”。
各取所需,也需要明码标价。
然而,然而。
窗外风景逐渐模糊,梁风想不起来到底是那一天,一切开始出错。
她开始变得贪心,严琛开始变得贪心。
所有人都越了界。
戴明善会知道吗?沈颐洲会知道吗?
真的没那么重要了。
沾满污泥的双脚何怕再脏一点呢?
明明是她当初主动走进这片罪恶的沼泽。
到达工作室楼下的时候,眼中的泪水已经风干,梁风下了车,重新回到了工作室。
周末的缘故,白天的工作室也没有人,梁风看着自己桌上尚未完成的衣料,沉默了一会,从旁边找出了一个大袋子。
把衣服料子以及所有可能会用上的工具都装了进去,最后是那枚银色的顶针。
——“沈先生说,顶针他拿去了。你若是要,就去他家拿。”
手指在起伏的纹路上无声地摩挲,也想起那天他在书店里找到她。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俯下身子去看她手里拿的书。
那天天气晴好,照进空旷的书店里。
她有些恼火他用顶针做威胁,说话的语气并不热情,他却混不在意地去看她手里的书,几分懒散地问她:
——“喜欢哪个地方,下次我给你当导游?”
手指无意识用力,被银色的顶针硌出血红色的印痕。
梁风心脏猛地一跳,匆匆把顶针丢进口袋。
她起身去把袋子的拉链拉好,然后打开手机叫了一个同城快递全部送到梁珍那里。
最后离开的时候,梁风重新站在工作室的门口,仔仔细细地又把那张名牌看了一遍。
梁风时装工作室
梁风身体僵硬地站在门口,她想,这一切原本就不是属于她的。
转身,她一脚踏上柔软的地毯。
——“沈先生觉得大理石显得太冷了,让人把这层的走道都铺了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