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黄粱(19)
“我妹妹被娇惯得多了,说话你多担待着。”
梁风点了点头,思绪也慢慢捋清。
应当是贺忱看见今天沈颐洲又把她带了来,才上前和自己说这些话的。
如果她就真的和沈颐洲一拍两散了,怕是绝不会从贺忱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可就连道歉,他话里也还是偏向着自己的妹妹。
梁风当然觉得有些可笑,却也觉得无比合理。
对于贺忱,她其实无可指摘。
梁风轻抿了抿嘴唇,抱臂看向了外面的草坪。
她本以为贺忱只是出来和她说声道歉,说完自然就会离开。
可是梁风又站了好一会,却发现贺忱仍然站在自己的身边。
她偏头看过去,贺忱的脸色慢慢变得值得玩味。
“看来这草坪风景不错。”他说完声音清朗地笑了笑。
转身离去的片刻,梁风看见了他瞬间消失的笑意。
门又阖上了。
草坪的两侧亮起了明黄色的灯,将这一片诺大的草坪照成透明的湖泊。
梁风手指发冷。
怎么会和屋里的人不一样呢?
他们分明都是一样的。
傲慢的,瞧不起人的。
她应该更加热情地同贺忱攀谈,她应该千方百计地同沈颐洲身边的人结交,她应该对贺忱的道歉感恩戴德,她应该做那些女伴曾经为沈颐洲做过的那些所有事。
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近乎出神地看着这片草坪。
将贺忱晾在一边。
手指慢慢收紧,也看到沈颐洲递来的那包烟。
从他重问自己姓名的时候,她心里的预感就越来越强烈。
她做不到。
不是她不想做,是她做不到。
晚上九点多,沈颐洲送她回家。
梁风靠在沈颐洲的肩头没有说话。
安静的车厢里,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完全地缠绕。
梁风闭上双眼,像是浮沉在一片没有边际的湖底。
车子开了近两个小时,接近梁风家楼下的时候已是十一点半。
梁风把眼睛睁开。
他胸前的那一小块布料被她的气息烘得微热,目光朝上,看见他轻垂的眼帘。
“醒了?”
梁风点了点头,却没有立马从他身上起来。
“沈颐洲…”她语调变得长而缓。
沈颐洲低头看着她。
“…一会你能送我到楼梯口吗?”
清冷的月光透过车窗打在梁风的脸上,她妆容并不浓艳,唇色更是因为一天的消耗而逐渐趋于本色。
乌色的眉毛下方是一双可以称得上妖冶的眼,可她偏偏用了最淡的妆。
秀气的双眼皮褶展开,像是一只在雪地里茫然走失的野狐狸。
此时,那双眼睛里盛着快要漫溢的月光,盈亮地望着他。
沈颐洲眉尾扬起:“送你上楼也可以。”
他话里不遮掩的轻浮。
梁风也只笑了笑。
车子稳稳地停下,两人从车的两侧下来。
谁知道梁风刚把车门关上,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小心。”
一个骑着电动车的男人飞快地从沈颐洲的身侧擦过,单元楼下道路狭窄,沈颐洲被擦着往后退了几步。
“你没事吧。”梁风快步走到他身边,目光再去找那骑电动车的男子时却已经很难找寻他的踪影了。
沈颐洲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很轻地冷笑了一声:“没事。”
梁风却发现他右手被蹭到的地方勾出了一根线头。
摸上去,才知道他右侧袖口的纽扣被生生刮了走。
梁风随即低头在地上找寻,沈颐洲直接把人拉起来。
“不用找。”
“找到就可以缝上去。”梁风说道。
“一件衣服而已。”
梁风站直身子,手指细细地抚过他的袖口。冰凉细滑的面料,内里绣着很小的一排字:【DIAMOND CHIP】
纯手动定制的西装,一套动辄十几万。
不知到底是何种心理作祟,梁风拉起了沈颐洲的手。
“我楼上有类似的袖扣,我帮你缝一下吧。”
沈颐洲静静地看着她,片刻,笑道:“好啊。”
梁风转身,带着他往楼上走。
不是不知道沈颐洲心里在想什么,即使她此刻声明她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也不过会被他拿来蔑视嘲笑。
何必多此一举。
楼道里的灯光逐一亮起,梁风打开了家里的门。
“我家有点小,你别介意。”
沈颐洲很是无所谓地扬扬眉,跟着她走近了客厅。
或许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客厅。
更像是客厅、餐厅、工作室的结合体。
不大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很大的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推着各色各样的布料小样。
桌子的一旁还放了两个白色的人台,其中一个上面套着一条墨绿色的裙子,下摆像是还没来得及裁剪,长长地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