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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恋花街(出书版)(16)

一同扔在烟灰缸里的还有一枚金色的「春钱」。按照花街的规定,客人是不能直接给娼妓现金的。

「这里有十万块,比你张开腿接客赚得多吧?买点药膏涂在背上,今天的事不准和别人说。,,林少谦冷漠地说着,整理了一下西装后,就一秒钟也不愿意多待那样,转身走出去了。

秦若希依然坐在那里,四肢冻得像冰一样冷,想哭却不知道从何哭起?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不喊叫,是因为就算叫了也不会有人搭理。秦若希的心底还很庆幸,被侮辱的人不是楼绮筵。

也许这么喜欢着一个人很傻,就像海底的蚌怀着珍珠,只有自己才知道胸口有多么痛。

但是谁能说暗恋就是错误的呢?

默默地爱着,默默地付出,虽然会疼痛、绝望和无助,还是会有一种幸福轻轻地缠绕在心头上。

秦若希不指望楼绮筵会喜欢他,这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他会小心地藏起来,就像不会说话的金鱼,在华丽的金鱼缸里,静静地看着就好。

他能忍受任何侮辱。

因为在这个奢侈、堕落而扭曲的世界里,他只剩下这一点点的光芒了。

没有日历,只能数着日出日落,知道时间过去了九天。这些天林少谦一共来了四次,但是没有再虐待他,只是一个劲地喝酒,叫厨房摆上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吃饱了饭,在床上小睡一下就走。

林少谦从来不碰他,这让秦若希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有把这种「庆幸」挂在脸上,因为秦若希发现,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林少谦偏偏想逼他去做。

挂牌才半个多月而已,他就学会了察言观色,不由想到自己以前是多么天真,楼绮筵说的一点也没有错,花街有花街的规矩,一味地反抗不会得到自由。

这几天,秦若希也一直避着楼绮筵,不和他出现在同一个场合,甚至去大堂「闲坐」的时间也故意错开,可是他越是躲,奇怪的传言就越多。

每个人都在说,秦若希偷抢了楼绮筵的熟客,两个人因为抢客事件势不两立,明争暗斗到连庄鳞佑都无可奈何,甚至连花街的小报也这样写。

为了想看两个人是怎么吵架的,花曲楼的散客多了起来,指明秦若希佐酒的客人,也从一般的商人、上班族,到了公司的老板、政客等等。

不过,也许大家都知道秦若希的熟客是林少谦,出于生意上的顾虑,提出为秦若希摆花酒的客人,只有两、三个,而且还都被秦若希拒绝了。

秦若希拒绝他们的理由,不是因为他们没钱,而是他们太有钱,都是有头有脸的上客,他不想和楼绮筵争抢花魁的位置,让楼绮筵更加讨厌自己。

但是,一直拒绝被包养,他就只能收入一点小钱。出席酒局、牌局、舞会的收入,并不够他还债。

在作侍童的时候,有优伶负责他日常的开销,可挂牌之后,就需要自己养自己了。

各项开支加上房间的租金——加上不懂讨巧多赚小费——说不定到月底他还得向花曲楼借钱。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今天无论如何,找一个过得去的小开,多努力攀谈吧。

在指尖上轻轻呵了一口气,秦若希收回眺望窗外围墙的视线,走回桌子旁边。

圆桌上摆着砚台、宣纸,才拿起毛笔,写一些在正月赏花会上要悬挂在桃树枝上的贺春诗词,孙奕就推开门走进来了。

门是从来不上锁的,所以孙奕突然地推门进来,秦若希也已经习惯,喃喃地问:「有事么?」

「你啊,不能一直这样只有人气,没有财气吧?」孙奕毫不客气,劈头就说,「现在还好,你挂牌不久,他们以为你害羞罢了,但是你再不答应,挑挑剔剔不吭气,他们就会说些难听的话了。」

「我答应。」

「那些人可不是你能得罪的……」孙奕忽然住口,意外地说,「你答应?」

说了几次都不成功,孙奕还以为今天又是自费唇舌。虽然初夜是优伶无权做主的,但是这之后的住局,就需要优伶和客人「两厢情愿」才行,打茶围后,优伶点头同意,孙奕才能安排客人摆花酒。

「但是,请不要找太有钱的。」秦若希轻轻地说。

「什么?」

「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真是个怪胎,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妓院啊?!」孙奕叹气,他终于发现,他是永远不可能和秦若希沟通的。

老板却觉得有意思,秦若希的性格和花曲楼格格不入,看起来逆来顺受,可是有他自己的坚持,让孙奕觉得棘手,但就是这样,客人才会来看热闹。

「算了,我去安排一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甩下这句话,孙奕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走了。

客人在大堂里摆花酒的时候,秦若希没有下楼。房间里放着客人送来的缠头,是十数匹精挑细选的上等绸缎,色彩雅洁,分别印染着月季、牡丹、凤凰、梅花等等俏丽的图案。

绸缎旁边的乌木礼盒,第一层盛放着一对毫无瑕疵的芙蓉玉镯,第二层是颗粒饱满、圆润天然的珍珠项链,第三层是鎏金穿花步摇。优伶佩戴的首饰,如果卖到当铺里,可以换到不少钱。

这个客人出手也算大方,而且知道怎么花钱。没有冒昧地送上现金,或者买一些太贵重、无法抵押的东西。

这个客人似乎知道他有金钱上的困难,也许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这么想的时候,一个身材高佻,穿着白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

——许仁杰?

秦若希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个人曾经买下他的初夜。燕歌楼结业后,他就经常光顾花曲楼了。

记忆里,许仁杰总是穿着花色的衬衫和休闲西装,戴铂金耳环,在花园里和优伶们聊天。

许仁杰很会说话,话题新鲜又幽默,常常逗得众人拍掌大笑。他对优伶也很温柔,嘘寒问暖,有人托他帮忙,买点油腻的小吃、酒,或者卖点什么,他都一口答应,从不打小报告。

秦若希对他没有好感,但也说不上讨厌。他站起来,有些犹豫地走过去,双手接过许仁杰脱下来的西装,在衣架上放好。

「请坐。」声音沙哑得可以,是太紧张的缘故。秦若希不由自主地想快粗绣墩,到桌子的另一边去。

「错过你的初夜我一直很遗憾,你能答应我摆酒真是太好了。」许仁杰彬彬有礼地说着,一双褐色的眼睛却像黏在案若希的身上一样,贪婪地凝视着。

『7』第七章

喝完茶后,许仁杰让秦若希坐到床铺上,把白色的软缎袜子脱掉。

秦若希房间内的床是罗汉榻,不是紫檀等名贵的木材,但是围屏上也雕刻着繁耨雅致的花卉。床上铺着一层厚而柔软的垫子,床毯是象牙自的,摸上去十分光滑。

秦若希坐在床沿上,许仁杰把红色的灯笼式烛台,放在床榻边上。

「那个,许先生,」秦若希忐忑地盯着烛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