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欧阳子鑫坐在床沿上,看到谢凌毅不停揉按着太阳穴,担心地问:“头很痛?我去拿点冷水来。”
冷水就是储存在荫凉水缸内煮熟的淡水,专用来消暑解渴。
“等一下。”谢凌毅伸手抱住欧阳子鑫,静静地埋首于他的颈项,感觉好安心。
“船长?”突如其来的拥抱,让欧阳子鑫非常惊讶,但也感觉到谢凌毅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呼吸也很顺畅。
“叫我凌毅。”谢凌毅温柔地低语。
欧阳子鑫登时红了脸,慌慌张张:“这怎么行?”
“私下无人的时候,你就叫我凌毅。”亲昵又执着地抱着欧阳子鑫,谢凌毅感受着他暖暖的,令人很舒服的体温:“好不好?”
“子鑫?”见欧阳子鑫半晌没应答,谢凌毅稍稍放开他,”怎么了?”
欧阳子鑫脸孔红到发烫,嗫嚅道:“我……叫不出来啊。”
这幅模样真是秀色可餐到极点,谢凌毅靠近他,吻住他的唇。
挟着盐味的海风徐徐地从舱窗外透进来,室内寂静无声,可听得彼此的心跳,温柔而缠绵的吻,谢凌毅的手指轻轻解开欧阳子鑫短褂的纽扣,而那高处的海燕,时而理着翅下的绒毛,时而看着他们……
船长室外的狭长走廊里,天沣一手拉着衣领,一手摇着蒲扇,他刚吃完午饭,正准备回房间打个盹。
和船上其它人一样,他并不知道谢凌毅生病的事情,因为雪无垠封锁了消息,对外只是宣称,谢凌毅要赶制海图,才不能上将台指挥。
众水手都知道,谢船长只要一工作起来,就会没日没夜,废寝忘食,所以他们都能理解连续两天都没有看到船长露面。
“首领!”远远看见雪无垠手中端着水碗,站在船长室门口,天沣很高兴地迎上去。
可是雪无垠像没看见他一样,面色铁青地径直越他而过。
“首领?”天沣困惑极了,他转身跟过去,只听得“砰”地一声,那原本拿在雪无垠手中的青瓷碗被捏个粉碎!
珍贵的淡水甚至飞溅到天沣的脸上,他吓得倒抽口气,手里的蒲扇也抖落在地。
“收拾干净。”雪无垠开口道,便拂袖离开了。
农历八月初七——
海风吹得很是畅快,大浮号那白色的船帆就像是飞鸟的巨翼,迎风翱翔着,朝目的地疾飞而去。
手持一张设计图纸的谢凌毅,站在左船舷边,因为烈日过于火辣,所以他命令工匠在跨舷外一二尺宽的地方设立板阁。
这些板阁将前后围成两所比邻的小屋,屋内会备有吊床,一瓦罐凉开水,一些治疗中暑的草药,手巾等,以便水手们中暑,或者体力难支时,得到及时的治疗和休息。
欧阳子鑫从船首的铁器库搬来桐油和铁钉,给工匠们打下手,大浮号上依然缺水严重,欧阳子鑫心里清楚,尽管大伙拼命地克扣饮用水,不洗脸,不喝汤,可也只剩下不到三十桶淡水了,全船有二百五十人,还要十多天才能到达瀛洲。
“这十几天,恐怕最少也要五十桶淡水才够支撑。”欧阳子鑫对此非常忧虑,他不由看向将台上的谢凌毅。
那张冷俊的脸上,丝毫不见病痛的痕迹,很难相信昨天这个时候,他还在意识迷离的昏睡之中。
“真的没事了吗?”欧阳子鑫不禁想道。
因为担心缺水的事情,谢凌毅连夜开出这个包括建造小屋在内的一系列避暑方案。
谢凌毅察觉到欧阳子鑫充满关切的目光,便也看着他,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欧阳子鑫没来由的心跳急促!
昨日的亲吻与爱抚也随之浮上眼前,欧阳子鑫慌忙侧过脸,避开了,可是依然能感觉到谢凌毅灼然的注视。
“真是得寸进尺的家伙……”欧阳子鑫低声抱怨着,好在天气炎热,谁也没觉得他绯红的脸颊有什么不妥。
雪无垠曾说过,谢凌毅是一个很厉害的船长,欧阳子鑫今日终于见识到了,谢凌毅指挥橹手,纵帆疾行的本领,令他大开眼界,谢凌毅能很好地利用风向每一次微妙的转变,在配合人力摇橹,使大浮号如离弦的箭一般,气势十足地直冲向前。
仅八日后,了望台上的水手,就看到了瀛洲的地平线。
甲板上顿时一片欢腾,人声鼎沸,恍如盛大的节日一般,缺水的日子终于能过去了,农历八月十七日,船长谢凌毅在大浮号的海图上清楚地标明:“提前两日,抵达了瀛洲长乐岛。”
长乐岛,是瀛洲最大的古珊瑚岛,千百年来的珊瑚沉积,让它变得非常之高大,亦非常之深广,岛的东面,有一部分土地高高的耸起,笔直地形成高出海面千余尺的险峰!
参天的树木形态各异,披着苔藓的岩石围绕在连绵的险峰之下,一年四季,这里始终是绿色成荫,海鸟成群。
岛的西岸,同东岸截然不同,这里没有令船员担心的暗礁,海水湛蓝见底,白色的沙滩如少女的丝巾蜿蜒,一派迷人的海岛风光。
大浮号停泊在西岸前的海湾,正是酉时,潮水落至最低,满沙滩全是各色各样的贝壳和海螺,非常漂亮。
淡水湖泊在长乐岛靠近东岸的森林里,非常宽广,谢凌毅编排了四个小船队上岛取水,每队十二人,总指挥是刘恪。
这四十几人,满载着空木桶,划着桨,浩浩荡荡地靠向沙滩。
船首甲板上,谢凌毅正在吩咐雪无垠测量水深,两个壮汉,扛着盘成捆的绳索和铁锭,在雪无垠的指挥下,缓慢地放下海。
铁锭上涂满了油脂,可以粘附海底的泥沙,再加上标有记号的绳索,所以能测得海水的深度。
欧阳子鑫站在甲板上,兴致勃勃地看他们做事,一只灰色的海燕在他头顶飞来掠去,嬉闹个不停。
从珊瑚岛上不断吹来满含绿意的清风,欧阳子鑫知道海燕非常喜欢这气息,所以才雀跃不已。
“过来。”
海燕啪啦扇着细长地翅膀,落在欧阳子鑫伸出的手上,但就算这样,它乌溜溜的小圆眼,仍不安份地瞄向岛屿。
“我知道你很想去那里,可是……”欧阳子鑫微笑着抚摸过海燕的脑袋,它脖子上的伤口已经痊愈,翅膀上的也是,已经开始长出新的羽毛。
“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但是岛那面的山崖下,是海燕的聚居地。”谢凌毅看着欧阳子鑫想放又不敢放手的样子,便走过来说道。
“真的?”欧阳子鑫欣喜地睁大眼睛,他就是担心海燕找不到同伴,才迟迟不肯放手。
“它应该嗅到了同类的气味,所以才这么高兴的吧。”谢凌毅说着望向海岛,山峦起伏,薄薄的云絮浮在天边,染着夕阳的金色。
“原来是这样……”欧阳子鑫了解似的摸了摸海燕的背羽,然后伸高双臂,往岛屿的方向放开了手:“要小心别再受伤了!”
海燕啪啦啦地展开翅膀,在大浮号船头盘旋了几个圈后,便向那郁郁葱葱的岛屿飞去,最终消失在那些嶙峋的岩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