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重阳原先跑在前面,看他落在后头,便放慢了脚步等他,后面很快也跟上了几个男生,就着昨晚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聊了起来。
其中也有整个事件的目击证人,一经细问总算知道了打起来的原因。
凌同斌这个人,脾气本身就有点冲,说话也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动不动就拿同学们开玩笑,众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齐骧毕竟是插班生,怎么样也会不适应。
大概是两个人期中考试的成绩都很糟糕,所以心情也不好。凌同斌这回还垫底了,看到成绩单,回到宿舍见谁给谁脸色,其他人都是敬而远之。反倒是齐骧还在厕所里打电话,凌同斌叫了他好几回,他都拖拖拉拉没出来。
当时凌同斌骂齐骧不是男人,做事磨磨唧唧的,说话也唧唧歪歪,像个娘们儿一样。齐骧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搭理他,而是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若无其事地打着自己的电话。
凌同斌气得夺过他的电话丢进了一盆满是肥皂泡的水里,就这么一个契机,两个人二话没说就动起手来。
“我当时还在床上发微信,没一下子就搞得鸡飞蛋打的了。”第一目击证人说,“凌同斌的体格,又不是开玩笑。当时就我一个人,还被推到地上去了,好在他们很快也回来了。”
凌同斌是理科班足球队的前锋,齐骧那种文弱书生的身板根本是比不上的。这样想来,齐骧能跟他打个势均力敌,还只是扭伤了脚,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黄重阳远远望着跑在前面的凌同斌,估摸道,“道歉肯定是没戏的了。我觉得齐骧也有不对。”
“可是我不觉得齐骧会道歉诶!”另一位同学说。
“唉!算了算了,都是同学,床头打架床尾和,没什么道歉不道歉的。”那位目击证人说道。
顿时大家都把奇怪的眼光投到了他身上,他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齐骧手机应该坏了吧?泡了好一阵子呢。”
芮忱回想着之前赵铨对齐骧的态度,回头看了一眼不知落了队伍多少的班长,问,“阿长跟齐骧怎么了吗?怎么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
那两个住在527的同学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解释道,“也是凌同斌啦,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说齐骧是阿长的小媳妇。”
“啊?!”芮忱和黄重阳听得目瞪口呆。
“对啊,”另一个肯定地补充,“说他用不着养女人,有男人养着就够了。好像是接在说他不是男人后面的吧……”
黄重阳嘴角抽了两抽,对芮忱说,“我觉得凌同斌要道歉诶,你觉得呢?”
芮忱想起齐骧跟自己说的话,觉得齐骧会跟他大打出手的原因也说不定在此。只不过,没有他们看起来那么简单罢了。
他并不觉得凌同斌会道歉,耸了耸肩膀。
跑完操食堂里已经是人满为患,芮忱他们几个一人买了一份热干面,准备拿到教室里去吃。
他在供应佐料的窗口旁边往热干面里使劲地浇陈醋,中和里面的碱味,回过头没走两步便看到了齐骧。他端着一碗蛋酒,看到芮忱,稍微愣了一下。
这种东西是不能带往教室吃的,芮忱看他一个人,走过去说,“就吃这个啊?”
“嗯。”他脸上贴了两个创口贴,颧骨的淤青更明显了,人来人往的没少引人注目。
芮忱看了看那几个在门口等自己的同学,他们看到他和齐骧在一起,都疑惑地看着他。明明距离很远,芮忱也说,“你们先走吧。”
他们大概看清了他的意思,便先离开了。
齐骧回头看看那几位同学,才发现原来芮忱不是一个人。他手里捧着发烫得变型的一次性塑料碗,不知为何看芮忱的表情带着歉意,“你拿回教室吃?”
“哦,不。”芮忱张望了一番,看到不远处一张餐桌旁边正好有两位同学就餐结束要离开,便说,“我们去那里坐吧。”
芮忱有好一阵子没有吃学校里的蛋酒了,看到齐骧那碗糊状物,还有些意外。他眨了眨眼,问,“里面加了什么啊?怎么变得这么黏黏糊糊的。”
他用塑料勺子搅拌着那碗泛着香味的糊,摇摇头,声音在喧闹的食堂里显得特别小,“好像是藕粉还是葛粉吧。”
“我没吃过诶。”芮忱用力搅拌着碗里的热干面,“哦,上个学期,秋天的时候,吃过放桂花的。但是也很稀。”说罢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
齐骧吃东西的时候,头低着,离碗很近,咀嚼和送咽的时候都没有响声,跟坐在他对面那个大口大口吃着面窝的男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的确比起不拘小节的普通男生来说,是稍微斯文了一些。芮忱这么想着,漫不经心地吃面,忽然手机震动了。他拿出来一看,是曹江雪的微信,问他五一放假打算怎么安排。
似乎已经有好几个人这么问他了。芮忱没有回复,把手机放回口袋里,问,“快放假了,准备去哪里玩吗?”
“嗯?”齐骧扭头看他,意识到嘴唇上还留有鸡蛋,舔了一下之后说,“不知道。还没考虑。”
“我也是……”芮忱想了想,继续吃热干面。
齐骧看着他埋头吃面的样子,思忖片刻以后问,“你是回家?”
“唔,回我外公家。他家就在市里。”芮忱吃到一半,忽然想起齐骧是因为父母工作调动才转学的,便问,“你是回家吧?”
他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什么,过了两秒钟才点头。
脚上的伤势似乎已经恢复了大半,齐骧走起路来已经没有刚受伤的时候那么困难了。芮忱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在他旁边,一起往教室走。
有好几次他觉得侧脸痒痒的,不免扭头去看齐骧。每当这时,他总是看到齐骧移开目光的瞬间,也不知道他盯着自己看些什么,好像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芮忱也不知道他之后打算怎么跟凌同斌还有527的室友们相处,尽管住是暂时住在了522,但不可能一直这么住下去。秦屿只是出国演出,迟早是要回来的——虽然他的床位一直空着。况且,如果真的要一直住,光是把东西搬过来,也觉得很尴尬。
“你早餐都是吃热干面吗?”上楼的时候,齐骧忽然问。
芮忱正走神,闻言怔了一下,“哦,是啊。方便嘛,而且比较填肚子。吃别的东西很快就饿了。”
“哦。”他点点头,说,“我觉得很难吃。”
“嗯?”芮忱眨了一下眼,笑道,“我起初也觉得挺难吃的,大概是碱的味道太浓了。加醋就好了,把碱味中和掉。”
“这样……”齐骧想了想,又说,“化学里的酸碱反应?”
芮忱讶异于他会说起这个,“啊,是吧……”其实他并没有考虑过这个,只是自然而然地觉得,碱味重的话多加醋就可以了。
两个刚刚打过一架的人,果然再遇见时,也是把对方当做空气一样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