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寒推他进去:“我就不进去了,他们要喝茶解酒,我又没喝多,我得走了。”
“啊?你去哪里啊?我们过会儿要宵夜呢,一起吧。”阿霆指着身后灯光明亮的地方,“听说你来了,都想见见你呢。”
没有关严实的大门被人推得更开了,好几个男人女人挤在一起朝薛寒招手。
“薛寒!进来坐坐啊!”
“好久没见了!进来啊!”
“别傻站着了!进来啦!你和Adam聊什么呢?是不是乐队要重组了啊?进来啦!”
薛寒笑着和众人挥手致意:“我要赶火车,你们玩儿吧。”
他想走。他要走。
郦亚帮腔道:“嗯,还有半个小时就发车了,我送送他,你们都进去吧。”
阿霆急忙问:“真的要赶火车啊?你去哪儿啊?”
薛寒刚要回话,一个女人窜到了他面前,一把拽住他道:“薛寒!进来啊!我就说今晚聚会少了点什么!Adam也进来啊!都进来啊!要切蛋糕啦!生日蛋糕!”
有人起哄地高唱生日歌,那拉着薛寒的女人眉开眼笑:“唱歌还得你来唱!”
“你唱啊。”女人一直怂恿薛寒,一直朝他抛媚眼。她一直拉着他,把他拉到了门里,薛寒的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他忽而回头看了郦亚一眼。他的眼神里只有慌乱,他快哭了。
郦亚跟上去,手挡在薛寒背后,轻轻碰着他,道:“不然吃一块蛋糕再走吧。”
阿霆揽住了薛寒的肩膀,也道:“对啊!火车票可以改期啊!吃了蛋糕再走吧!”
参加聚会的人几乎都涌到了门口,薛寒的身边越来越热闹,气氛也越来越热烈,掌声,口哨声此起彼伏,灯光倏然熄灭,音乐戛然而止,一个女孩儿端着一个插满了蜡烛的蛋糕清唱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一步步朝他们走近过来。
烛火在跳动,薛寒还杵在原地,他问郦亚:“你想听吗?”
他问得小声,郦亚一怔,再看薛寒时,他只是出神地盯着那蛋糕,嘴唇抿得紧紧的,仿佛从没开口问过什么。端着蛋糕的女孩儿已经到他们的面前了,蜡烛烧得很快,又细又黑的导线像是在火中被炙烤的长虫。郦亚的脸上热热的。
一把沙哑的声音在他耳畔唱起了歌。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永远快乐。
哈哈哈。
唱歌的人边唱边笑,唱到后来只是在笑了,怪腔怪调引来了更多的笑声。郦亚被推进了屋子,薛寒也进来了,门关上了。
“许愿啊!”
“对啊对啊快许愿啊!蜡烛快烧没了!”
郦亚的胳膊被人推了好几下,他吹灭了蜡烛,有人失望地呼喊:“你还没许愿吧!!”
“开灯啦。”郦亚说,招呼道,“分蛋糕啊分蛋糕。”
阿霆跑去开了灯,大野分蛋糕,刚才还围着他们的那些人都四散开来了,大野和阿霆一人手上拿了两块蛋糕过来和郦亚,薛寒坐到一块儿。他们四个坐在架子鼓前面喝茶,吃蛋糕。不少人都来和薛寒问好,有来握手的,有来上下打量他的,还有来送烟,送酒的。许多人不厌其烦地问同一个问题。
“老马死了你知道吗?”
薛寒不抽烟,也不喝酒了,光是吃茶,吃蛋糕,耐心地回答每个来问这个问题的人:“知道,艾滋,我也得了,快死了,你满意了吧?”
还有一个问题也总是被问起:“你们乐队是不是要重组了?”
其余三人不置可否,薛寒出面回答,一遍又一遍地回答:“我得了艾滋,快死了,还组什么乐队啊,明天我就去自杀,不危害人间了。”
他回答了很多次这两个问题后,再没人过来了,大家离他远远的,刺探的视线毫不收敛。薛寒浑然不在意,神态颇为放松,他吃完了自己那份蛋糕,把郦亚放在地上的蛋糕拿过去吃。阿霆坐在椅子上,俯身问薛寒:“你要出远门啊?”
薛寒一嘴的奶油,笑了笑:“是啊。”
阿霆又问:“去哪儿啊?”
薛寒说:“去美国,治艾滋。”
郦亚抽出鼓槌打了薛寒一下,大野拿着茶杯走开了,阿霆大笑:“真的假的?”
薛寒翻白眼:“你傻吗你?”
阿霆笑得停不下来,把自己盘里的水果分给薛寒,薛寒想起来什么了,说道:“哦对了,我没艾滋。”
阿霆咬着塑料叉子,一耸肩:“反正艾滋也不会就这么传染上了。”
薛寒瞥了眼墙角:“你换了把吉他了?”
阿霆点了点头:“我妈新养了条狗,黑背,我`操,你是没看到它那排牙齿,拿我的吉他磨牙,关门也没用,那智力,能自己站起来开门,我那天一回去,就看到卧室里一片狼藉,我和我妈说,你的狗干的好事,她说,别你的狗 你的狗的叫,这是你弟弟。”
薛寒和郦亚都笑了出来,阿霆蔫头耷脑地戳蛋糕:“我说,怎么就是我弟弟了,我是狗还是我爸妈是狗啊?我妈就生气了,抄起手机就要打我,我说好吧,好吧,那就算是我弟弟吧,我弟把我吉他啃坏了,他得赔不?我妈说,得赔啊,我说,那好吧,你给钱吧。我妈说,你弟弄坏的当然你弟给钱啊,你去问他要钱。哦,我好好一个人,我去问一只狗,一只特别凶残的大狼狗要钱?你说还讲不讲道理了?”阿霆一抬头,看着薛寒,“我弟把我的李丽珍写真集都给咬了!”
薛寒道:“你们家不是已经有两条狗了吗?”
阿霆正色道:“别,不能这么讲,得说你不是已经有两个妹妹了吗?”
薛寒兴起,扯着嗓子唱了起来:“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是不是每个妹妹都这么娇媚!”
郦亚笑着摸了摸薛寒的头发,阿霆比划着说:“好了好别唱了,知道你惦记我妹妹了,对了,我妈那天还问起你了。”
薛寒往后缩,严肃道:“我不给你妈当小狼狗啊。”
郦亚的眼皮动了动,点了根烟,往远处吹了个烟圈。阿霆还乐呵呵地,说道:“我妈带我们家大妹,就是那只贵宾去美容,她一给大妹美容就要说起你,说,哎呀,你们那个小薛,多亏了他,不然你大妹就找不回来了。”他朝薛寒努努下巴,“你还记得吧,那会儿找大妹,我们跑了多少地方,我真是佩服你,那几天那么大雨,我找了半天就放弃了,你偏不信邪,一直找,一直找。”
薛寒说:“记得啊,从白天找到晚上,又从晚上找到白天,后来在青春球馆后面找到的,我前几天还路过那里了,朱老板他们不做了,球馆关了,墙上贴了张招租的告示。我看球馆没开,就要走,结果朱老板开了门,喊我进去打两局,他们正收拾东西呢,还剩下一条球道没清空。他也提起你们家的贵宾了,那件事还有后续,你知道吗?就是你们家狗跑进他们球馆的那个狗洞,朱老板后来找人把狗洞给封了,谁知道没几天那个洞就又跑出来了,他还纳闷,他老婆吓得半死,以为闹鬼,有一天晚上,朱老板关了门,打发走了员工,就在那里蹲点,黑灯瞎火的,蹲了半天,有人从狗洞外面扔了包东西进来,朱老板打开一看,立马报了警,警察把他们那儿的员工抓起来一个个问话,他们店里那个瘦瘦小小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反正就是那个小个子,用那个狗洞做摇头丸的生意,小个子被抓了之后,保龄球馆的生意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