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霆目瞪口呆,薛寒道:“晚上我睡那里的时候我还去找那个狗洞了,找不到了,墙壁重新做了,重新油漆了,一点痕迹都找不到了。”
阿霆更呆了:“你睡那里干什么?”
薛寒笑了笑,郦亚喝了一大口茶,起身去了厕所,厕所的浴缸里躺着一男一女,两人脱得精光,正抱在一起睡觉,空气里弥漫着暧昧的气味,郦亚把浴帘拉了起来,坐在马桶上抽烟。门外,路易斯·阿姆斯特朗在唱歌。
I see skies of blue and clouds of white
郦亚把门完全碰上了。
But they're really saying I love you
他瞥了眼浴缸,浴帘后头映出了一只手的剪影,那只手先是抓了抓浴帘,接着,一个男人从帘子后面探出了个脑袋,和郦亚打了声招呼。
男人挑起半边眉毛:“听说你们要重组了?”
郦亚也挑眉:“谁和你说的?”
“薛寒不是回来了吗?”男人道,打了个哈欠。
“他回来了就代表我们要重组?你以为他是谁?”郦亚道,“你觉得他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东西都围着他转?”
男人懒洋洋地:“唉,你别生气啊,我就随便一说。”
And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郦亚叼着烟:“麻烦你在别人的地方别这么随便,请你出去。”
男人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从浴缸里爬了出来,他套上了裤子要往外走。郦亚喊住了他,往浴缸的方向眯了眯眼睛,男人叹息了声,煞为无奈地折了回去,他拍了拍那还躺在浴缸里的女人,女人没什么反应,男人只好把她从浴缸里抱出来,他捡起地上的衣服披在女人身上。郦亚把掉在他脚边的一条牛仔裙扔了过去,男人边给女人穿裙子边说:“那他回来干什么?”
郦亚道:“不干什么,他要走。”
“啊?”男人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郦亚不回答他了,男人替女人穿好了裙子,扶起她,在裤兜里摸了半天摸出根烟,他走过去问郦亚借火,火苗亮起时,男人寻思着问:“他来就是为了要走,你是这个意思吧?”
“谁出生不就意味着等死?”郦亚收起了打火机,男人揽着女人打开了门,那女人大约是恢复了些意识,出去时,手稍带上了些门,但门没完全关好。
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还在唱歌。
Yes, I think to myself what a wonderful world
歌声愈来愈低,紧接着薛寒的声音盖过了歌声。他在怒吼。
“那植物就没有生命吗?植物就不可爱吗?它就该被你吃?我就不能把一盆仙人掌,一盆花当成是我的亲人,我的朋友吗?你又怎么知道植物没有意识!不会和人沟通!不会爱我?你又不是植物!你又没做过植物!你是猪还是牛还是羊,你就知道它们一定希望得到人的关爱,人的关心?它们就不能根本不关心任何一切的活着?人关它们屁事,人吃不吃它们关它们屁事!你凭什么决定这头猪的死活?你是上帝吗?你就是个人!你看看你自己,你从头到脚,哪儿来这么多优越感?就因为你会用两条腿直立,用两条腿走路?”
郦亚听得好笑,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只见薛寒站在一堆或坐或躺的男女中间,一道黄色的身影扑向了他,那是个女人,她被阿霆拉开了,两条腿在空中胡蹬,冲着薛寒大吼大叫:“你去死吧!你去死吧!!你会下地狱!你去死吧!!呸!!”
有些躺着的人坐起了身,和坐着的人分享一根卷烟,一杯酒,吊灯下面烟雾缭绕,到处都是酒精的气味,薛寒用衣袖擦脸,他放下手时,郦亚看到他的半边脸颊上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女人还在发了疯一样的尖叫,咒骂,嗓子都哑了。有人笑,低声地,暗暗地,偷偷地,放肆地,有人换了张唱片,跳起来抱住一个女人跳舞。大家往空中吐烟圈,扔纸巾,扔内衣和外套。薛寒转了过来,他在人群的夹缝中站着,他的头微微向前探着,一双眼睛找到了郦亚,望住他。
粉色的人影和蓝色的人影撞在一起,黄色的人影和红色的人影抱成一团,绿色的人影和另外的红色人影纠缠起来,难分彼此,人们变成了一道道颜色饱满的影子,模模糊糊地碰撞,痴缠,融合出新的颜色,新的绿,新的紫,新的蓝,新的灰,新的黑。
薛寒穿过了这些扭动的黑影,他拉开了帷幕,跳上了舞台,抓着话筒蹦了起来,他降落在舞台下,像一只黑色的乌鸦,啄食人的眼球,他飞走了,盘旋着掉下悬崖,摔断了羽翼,跌坐在一匹旋转木马上,木马飞速旋转,他大笑着窜入海洋,他是鱼,和海浪嬉戏,他沉入海中,他脸上都是水,张着嘴呼吸,张着嘴抽烟,张着嘴亲吻,张着嘴喘气,在原野上狂奔,绿色的田野被他甩在身后,他从开满野花的山坡上滚下来,掉进了舞台后面的休息室,他不穿衣服坐在化妆台前面,伸出一条腿架在桌子上,他的皮肤雪白,手臂上都是纹身,他转过身,一瞬间,橙色的光,粉色的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抱住一颗五彩斑斓的旋转的迪斯科舞球,他笑起来,叫起来,跳了起来,再一次地跃上了舞台,从舞台一头跑到另外一头。
薛寒,薛寒,薛寒。
底下的人狂呼他的名字。
他站在舞台的中央,张开了手臂,他身上就只剩下白茫茫的光了。
他像一颗十字形状的星星,闯进他的夜空。
他像一颗即将炸开的烟火,他爆炸,碎成无数碎片,坠入他的怀里。
郦亚站了起来,薛寒冲到了他面前,郦亚下意识地抱着了他,薛寒捧住他的脸和他接吻。他深深地呼吸,深深地吻。他们都睁着眼睛,在窒息般的快感中,一道阴影在薛寒眼里一闪而过,那阴影里有一个孩子,在公车上握紧母亲的手,有一个少年人,骑着自行车,滕出双手,头顶女人的内衣睡裙,放声高歌,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安静地,低着头走在午夜的街头,穿过公园,手指抚过一棵合抱大树,在人工池塘里踩水,徘徊在黑黢黢的保龄球馆里,在炎热的夏天抱紧一只巨大的毛绒玩具,在风雨交加的台风天里寻找一只不属于他的狗。他着急,慌张,手足无措,母亲松开了他的手,太阳照得他看不清前面的路,他躺在保龄球道上,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郦亚喘了口气,薛寒脱掉了皮夹克,脱掉了T恤,他抓着郦亚的手按在自己腰上,他又来亲他,贪婪地吃他的口水,攫取他的气味。郦亚推了薛寒一下,薛寒脱了裤子,往手心里吐了点唾沫,握住了自己的阴`茎,快速套弄起来,他的另一只手抓着郦亚的手,慢慢往地上跪下去,张开腿,用龟`头渗出的黏液往屁股后面抹。郦亚要拉他起来,薛寒笑着看他:“我们第一次是不是也是在这里?”
他的头靠在了郦亚腿间,嘴巴贴着他的裤裆,说:“你帮我打飞机,我射了之后还有点晕乎乎的,你趁那个时候……趁虚而入。”他抱着郦亚的腿:“一回到这里我就想到很多以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