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以前我就想到了这样的结局,若我得手杀了荆卓明,追随他的那些兄弟不会放过我,若我失手,荆卓明不会放过我。
总归从做了这个决定以后,横竖一死。
没什么好犹豫,也没什么好怕的。
一刀而已,我是下了狠手的。
耳边风声骤疾,我没想到,荆卓明竟然扑了过来,一把推开我执刀片的手,将我整个人撞翻。
他算是救了我一命。
而我此刻却原形毕露,趁机夺了他的枪。
两个人站起身时,优势已经换了一轮,我拿枪指着荆卓明。
风水轮流转。
☆、chapter15
荆卓明脖颈处的伤口还在流血,很快浸红了胸前一片,血沿着手臂往下流,顺着他指尖夹着的那枚刀片往下滴。
滴到了地面,迸溅出一朵朵细密的小血花。
有些刺眼。
我举着枪,对着他的目光,告诉他:“你逼我的。”
荆卓明离我很近,他扑过来夺我手中刀片的时候太过急促,还没有来得及完全退开就已然受制于我。
他救我一命,却被我反将一军,不知此刻心中作何感想。
我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出哪怕丁点信号。
无奈的是,他却似乎没有任何懊恼的迹象,对我手中的枪也没有丝毫忌惮,只是轻飘飘地扔了刀片,点头:“是,我逼你的。”
轻描淡写,一派从容。
我不太能理解。
分明我已经差点要了他的命,并且正拿着枪对着他的脑袋,只差扣动扳机,他还是一副死到临头而不自知的样子。
他到底是真不怕死,还是一如以前那样,笃定我不会伤害他?
我猜,不会是后者。
任他荆卓明再自信自负,做下那么多恶事之后,也断不敢再笃定我方束珺不会害他。
脑中思绪繁多,我不禁有些好笑。
方束珺啊方束珺,以前你受制于人不得不处处谨慎,现在掌握了主动权,却还是思前想后揣度他的心思。
也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方家三少,确实失了在7L时的那份血性。
失了血性的方三少只想确认一件事。
“二哥没有得到治疗,所以才感染致死,而那个不让他接受治疗的刽子手就是你,对不对?”
荆卓明点头:“我以为你很清楚。”
他说得在理,也说得实在,并且没有丝毫愧疚,我想起了浑身焦糊的二哥,快要控制不住手指。
我重复:“我已经答应了给你名单。”
荆卓明提醒:“也是你主动向7L交了名单。”
我不想再和他多说下去。
多说无益。
卧室里变得很安静,我和他对峙了足足有五分钟。
我觉得,时间到了。
我和他面对面站着,谁也没说话。似乎有所预感,荆卓明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他看着我:“束珺,放下枪。”
不放。
折腾到今天才胜利这么一回,尝惯苦涩好容易让我逮着一回甜,我怎会撒手?
太天真。
荆卓明迈开步子,向我走来,在我们曾经欢好过无数次的卧房里,滴上了点点鲜血。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太短,短到经不起他迈出五步。
我素知荆卓明的身手,不能让他离我太近,刚才能从他手中夺枪,实属侥幸。
故而,他迈开第一步,让我如临大敌。
“别过来。”
“束珺,放下枪。”
“再过来,我就开枪。”
我警告过他,他还是迈出了第二步。
嘭——!
荆卓明一个趔趄,胸口一枪。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房门被撞开,何黎带着一队人冲了进来,见此情景,个个大惊失色。
“老大!”
“老大!”
荆卓明没有倒下去,他没有理会身后那群几乎要扑上来撕了我的手下,而是朝着我,继续走。
我已然贴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干脆掉转枪口对上了太阳穴。
枪口很暖。
我看着荆卓明的眼睛,他眼睛变成了红色,我曾在受重伤的大哥眼中看到过那种红色。
那一枪,一定非常痛。
痛吧,好好尝尝方束珺带给你的报复,好好尝尝痛的滋味。
我不想那么痛,一枪毙命就是了。
我再次扣动扳机。
一声轻响,竟是空的。
只有一发子弹。
抬头间,荆卓明已经在我面前站定。
他额头满是汗,唇色苍白,喘着气,伸出手拽住我的手腕,一把将我带到怀里。
血腥味扑面而来。
我以为他要给我点颜色瞧瞧,但没想到,他只是那样抱着我。
异常用力地紧抱。
我无端有点慌。
他的胸膛依旧宽广,依旧温热。
这丝温热又让我无端安宁。
我听见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别动他。”
“老大!”
我被血腥的拥抱禁锢,血的气味充斥了头脑。
荆卓明说:“何黎,带他走,避开7L的人。”
说完这句,荆卓明的体重压了下来,我并不想去扶这具渐渐失力的躯体,让他倒在我的脚下好了。
然而,他的手还抓着我的腕,抽不开。
“老大!”
“坚持住!老大!”
一众手下,除了最初的焦急,很快镇定下来,训练有素地将荆卓明抬到了床上。
而我也被迫坐到了床边。
何黎为荆卓明做了简单的止血,三分钟后,医师们鱼贯而入。
因为掰不开荆卓明的手,我看了一场五个小时的大手术。
荆卓明在我面前被一枚手术刀划开胸膛,血流不止,不停地输血,那群庸医也在不停地忙活,刀针齐上,阵势搞得异常强大,却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忙活到最后,那群庸医得出结论,子弹位置太过微妙,不宜取出。
前前后后折腾五个小时,结果是伤口缝合,一颗子弹被缝了进去。
我一夜未眠,已是累极,听到这个,又觉得很是有趣。
他荆卓明昔日在我膝盖里留了一颗子弹,我今天在他心脏旁也留了颗。由此可见,做什么孽得什么果。
果然天道轮回。
将荆卓明转移到别处后,庸医退散。
我也不知道荆卓明是什么时候松手的,许是手术过程中麻醉的效用,他不知不觉中松手,我也没有发现,直到最后我无意间一抬手,发现早无禁锢。
虽是场有趣的手术,但也实在是白白浪费了这么长时间。
何黎看着满屋子的血迹,看着我,淡淡地传达那群庸医的意思:“老大可能会死。”
语气平淡,就像是谈论着今天天气怎样,让我不禁怀疑,这是否是荆卓明最忠心和信任的手下。
我没有答话。
我的身份从阶下囚变成了阶下囚加凶手,自然不能多话。
何黎似乎没有要我答话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往下说:“老大要是死了,三少的处境怕是就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