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月,有警察找上门来,来人掏出证件亮了亮,向南只看清他姓代,另一个穿着警察制服,连证件都没掏。代警官很客气,说是来找向南了解情况,问他知道不知道邵右清的下落。向南摇头,“他出什么事情了?”
代警官道:“很复杂,我们有多起案件要找他协助调查。”
向南想了想,“你跟我表弟是认识的,我听他提起过你,你是老代?”
代警官和同事交换了一个眼色,点点头道:“嗯,有点交情。看在这个份上,如果他跟你联系,你最好劝他回来自首,现在网上已经放了他的通缉资料。”
邵右清真的成了通缉犯,这让向南心中狂跳,“他犯了什么罪?”
代警官翻了翻资料,确认了一下,“目前给他定的是卷款潜逃的罪名,他不回来,麻烦会更大。总之,你让他别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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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通缉犯 ...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向南总是做着一个大同小异的梦,梦境的内容是他和邵右清在家里的客厅地板上杀了一个人,杀了谁不重要,怎么杀的也不重要,总之那个人已经死了,正血淋淋躺在那里。
他心里非常害怕,邵右清比他更害怕,有时候他甚至会退化到五岁的样子,那一年他刚刚住到家里,圆圆的大脑袋下面一个瘦小的身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表哥,我害怕!”
向南于是强自镇定,“别害怕,我来处理。”
一切都很专业,他用大冰柜先将尸体冻起来,防止分尸的时候血液溅得到处都是。
然后两个人配合默契地开始分尸,他甚至提供他的全套工具,用锯子将尸体锯成一段一段,用碎木机绞成粉末,然后丢进抽水马桶里冲走。因为太害怕了,经常脑袋丢进去了才发现还有半个没绞碎,要用手掏出来重新绞。有时候还产生幻觉,尸体的手恢复成原样,不停往上爬,从存水弯的地方挣扎着要跑出来。
终于搞定,这个时候楼下开过来一辆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敲开家门,他心里慌得跟什么似的,还要笑脸相迎,给对方泡茶,接受一系列盘问。
这个时候五岁的邵右清躲在卫生间门后窃笑,手里抱着另外半个没有处理掉的尸体脑袋。
警察提出来去卫生间看看,向南想,完了完了。
他不顾一切,率先冲进卫生间里,却发现邵右清正躺在角落里,空洞的眼睛瞪着上方,大张着嘴,脖子里是被切割过的痕迹,鲜血汩汩而流。
梦里的向南五内俱焚,抱着那小小的尸体嚎啕大哭。
梦外的向南尖叫起来,从噩梦中惊醒。
自从代警官来过以后,向南已经连续几天没有睡好了,严重的失眠几乎把他整疯掉,当年邵右清差点“办”了他的时候,他晚上都能睡安稳。他上网查了查,在B类通缉犯里,因为邵右清刚刚上榜,名字和照片赫然排在第一个。后面附加的说明里提到的有行贿、敲诈勒索、并参与H市的一起重大经济案件,公安部门对举报的单位或个人悬赏一万元。
向南起初还指望着邵右清跟代警官熟,所以配合着来演这出苦肉计,但是真的连通缉号都有,就这么挂在公安部的网上,那就绝对不能开这样的玩笑了。
向南没有邵右清的下落,只好在家度日如年似地等待,手机24小时开机,生怕邵右清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自己错过了。有一次半夜有骚扰电话打进来,响过即挂,他还不死心地打回去,结果根本是骗电话费的那种号码,一通即去掉了五十块话费。
向南很懊悔,邵右清那样可怜楚楚地哀求他“做一次”的时候,他铁石心肠地拒绝了。现在想想,做就做了,自己是个男人,也不存在什么贞操这种东西。
这一辈子,还有谁能这样日日夜夜地想着自己,不停牵挂,不断惦念,丢不掉放不开。邵右清这样漂亮的男人,加上金钱的装点,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自己在这些人当中,未必是最出色的,即非最好看,也非最聪明,只因为过去那些别人无法替代的情分,所以邵右清这样迷恋自己。
如果他这次回来,哪怕坐上三年五载的牢,他愿意等他。
有一天单位里正开会,手机在裤兜里震动,向南一看是陌生号码,想也不想从会议室退出来接电话。
“喂?”
“向南,是我。” 邵右清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模糊,向南眼前马上浮现出他穿着脏兮兮的白衬衫,瘦津津的样子,而且一脸落拓的胡子。
“你还好吧?有没有生病?”
“没事,我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顿了顿,他似乎忍着哽咽,低声道:“我很想你。”
向南觉得鼻头一阵酸,“我也是。我也想你。阿清,你回来好不好?”
“我不想坐牢。”
“你傻啊,东躲西藏那么多年,不如回来干干脆脆地蹲上一段日子,表现好的话,一减刑,也不会多久。”
“你不懂的。”邵右清叹了口气,“我的事姥姥大概知道了,警察好像去过家里问话,你有空回去看看,她岁数大了,操不得心。你哄哄她,就说没那么严重。”
“那你过年回家吗?”
“说不好,我挂了,你小心身体。”
向南刚想跟他道别,电话已然挂断,他听着忙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他想他的心其实早就被邵右清攻占,只是残存的理智一直在告诫自己不能越界,不能越界。现在他这样强烈地思念邵右清,希望能陪在对方身边的时候,偏偏又是他亡命天涯的时候。
代警官在当天下午又来找过他,向南想自己的电话大概已经成为重点监控对象,果然代警官开门见山问他有没有邵右清的消息,如果通过电话,对方说了些什么。
代警官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很漂亮,但是像狐狸,看着让人心里发毛。他软硬兼施威逼利诱,想从向南嘴里套话,而且坚持认为向南很不老实,“你要是包庇他,那可就是害了他。他早点来自首就可以轻判,拖得越久越麻烦。他那个老总廖建国在厦门让我们的人找到了,开着车子跑疯了,从立交桥摔了下去,摔死了,你看看,本来也不至于是个死刑,就这样命都赔上,值吗?你赶紧叫他回来。”
向南唯唯诺诺,只说一直在劝邵右清自首。
没过几天,老家来了电话,向南的奶奶,邵右清的姥姥,在早上起床梳头的时候突然脑中风,现在已经送去医院,生命危在旦夕。
向南手头正忙着一支新型步枪枪管过热问题的改进,他跟同事说要回老家奔丧,同事先要哭了。“你不是吧,我一点门道还没摸着,你说你要请一个礼拜的假?”
向南很为难,“我奶奶跟我感情很好。”
他又逗留一天,打电话回家,只说奶奶一直在医院里,醒是醒了,脑子糊涂,一直流口水,就念叨着“清清”两个字。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当然也有好起来的例子,半身不遂是肯定的了,最好也就是能柱着拐杖勉强走路。不过也要做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