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石阶上,身披着一件金纹软绒披风,姿若雕玉,容浸朦胧,只当望见她的刹那,那清长精瘦的身影在风中晃了晃。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夏由的霸王票.....实在激动……
☆、泣夜
关临树行至阶前,俯首礼完,立到对方身侧。
柳轻瑾则呆呆注目那个人,披风飘开间,可以清晰看到他玄袍上鲜活繁丽的金丝绣龙纹,束冠绾发,一张俊雅的脸容是自己看熟、想忘也忘不掉的,只是眉眼间的棱角加深许多,已不见了往昔那份温润如玉,透着一股帝王的冷然与威仪。
他在石阶上负手而立,气度雍容尊贵,得天自成,而凝眸望定她的目光,却依旧是柔情温存的。
明明相距很近,但又感到说不出的遥远,这个曾经让她深深眷恋过的男子,惘然间,竟觉有些陌生。
“过来……”隐约听他这么唤了一声。
柳轻瑾念醒,神色蓦然慌张,竟连礼数也忘记,跑到他身边一阵担忧的审视:“你、你的伤怎样了?”
尹世澜唇角含笑,显然欣喜,日思夜想的容颜近在咫尺,光映下,宛若闪动的七宝蕊珠,忍不住伸手欲触,但目光往下一滑,她抬首之间,衣领微敞,玉颈上一道道或深或浅的青紫淤痕意外暴露出来,像圈圈的花萼浸透在雪白如脂的香肌上,昭示出之前的某种暧昧旖旎。
尹世澜瞳孔猛地一震,几欲狰裂开,纤细秀长的手指在她颊旁坏了似的作抖,一股黑浓阴霾从眸底慢慢凝聚,将方才的温柔与笑意吞噬殆尽。
柳轻瑾见他眼神冷下来,正像刀子一样牢牢锁向自己的脖颈,顿觉不寒而栗,尔后恍然意识,把头低下来,不太自然地捋落头发,以遮住颈上暧痕。
尹世澜竭力压抑着,呼吸缓重,有阴寒可怕的光波在眼睑处流动,似那潜藏夜中的暗水,月色都难照透。半晌,出声问:“那支笛子呢?”手从半空收回,掩在袖里极慢地拢起来,像要把什么给活活掐碎。
柳轻瑾目光微漾,别过脸:“我放在府邸了。”
尹世澜不禁压深眉宇:“朕不是让你暗中带来么。”
柳轻瑾抿抿唇,低言:“前几日你在宫中遭人行刺,怀疑是鸿一门的人手……可如今他既肯将笛子交托于我,又毫无防备的随我入宫,便知他根本无心加害你!”
尹世澜怒不做声。
“世……”柳轻瑾有些焦急,忙又改口,“皇上应仔细想想,当初叛军攻城,他们曾经有助于皇上,而今皇上君临天下,他就更不该有什么理由,反而再派人闯入守备森严的深宫来行刺皇上。”
尹世澜冷一瞥眸:“你就如此信他。”
“是,我信他。”柳轻瑾斩钉截铁道,“想必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才让皇上误以为是鸿一门的人所为。现在萧扶白已经随我入宫,皇上也应该相信,他对皇上确实并无异心的!”话到最后,透出几分急切。
尹世澜不言,只是冷冷的笑。
柳轻瑾怔望良久,不免失望地敛回眸,然而心下也松口气,只因他并不见自己想象中的虚弱憔悴,眉心稍稍舒展,但也难掩一抹忧伤之色,连自己也分不清是舍还是不舍了:“既然皇上平安无恙,我便也放下心……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平日里政务繁忙,还望皇上能多加爱惜身体……民女……也该就此告退了……”
尹世澜听着她这一番恭谨得体的话,浑身却是一个劲颤得厉害,那胸口的痛已成了毒毒的脓,一点点膨胀,恨不得此刻便要炸开。
柳轻瑾低眉垂眸,在他面前跪拜礼完,转身欲去。
“等等。”尹世澜立即叫住她,眯下眼睛,“你要去哪儿?”
柳轻瑾闻言莫名,回首答道:“皇上既已无事……我也该与他一同出宫了。”
尹世澜雅如墨月的眉似轻弦一挑,竟是意味深长地落下句:“你已经见不到他了。”
柳轻瑾怔仲下,神色陡然一变。
尹世澜森冷冷地笑起来,双手负后,闲庭信步一般踱到她跟前,俯□,仿佛要吻上她的唇,却只停于耳畔,很轻很轻地吐息:“只怕他整个人,现在已经被万箭穿心,身首异处了。你,见不到了呢……”
柳轻瑾脑子“嗡”地一响,脚下踉跄两步:“什么、你说什么……”
尹世澜咬着牙冷笑,一字一顿:“朕恨他,所以要他死!”
柳轻瑾猛然抬头,对上他阴狠狂烈的眼神,从中燃烧的恨意似要噬人血骨,将人烧化、烧成灰烬……原本绝美的脸容也被月照得扭曲,仿佛坟头白垩下,那一具苍白骇人的怨偶!
“不……不是……”柳轻瑾蓦然摇头,觉得神经哪里错乱了。
尹世澜得意的轻笑,吐字似针,一点点地刺激:“他死了,真的死了,你不相信么,等会儿朕就命侍卫把他的尸首拖过来,你大可仔细地看看…… ”
柳轻瑾两手捂住耳朵,心口痛裂时,终于明悟:“你骗我,原来你在骗我……”那声音低低续续,宛如风中断了的弦,“你说被人行刺,其实……其实只是想把我们骗到这里!”
尹世澜微笑:“不错呢,朕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任他武功再怎么高超,今夜也插翅难飞。这一次,朕定要了他的性命!”
“笛子……”柳轻瑾幡然悔悟,“所以你才让我去拿他的笛子……”忽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是自己……竟然是自己,是自己害了他!!!
近欲崩溃,喉咙逸出一声痛苦的低嚷。
“为什么——”柳轻瑾接受不了地抱住头,只觉疼痛欲裂,拼命地用手挤着、按着,指甲绞着头发要生生地扣进皮层里去了,“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你要利用我!”
尹世澜一步一步逼近,目光带着几许迷恋恍惚,将她轻轻搂进怀里,像抱着比水还娇弱的婴儿:“轻瑾……轻瑾……”痴了、醉了,陷入梦里那般无法自拔,一味呼唤着,全然感受不到她在怀中阵阵痉挛的挣扎,“轻瑾,朕爱你……所以朕,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跟别的男人远走高飞。”
“放开我……放开!”柳轻瑾激动到哭出声来。
“从你踏入宫中开始,便已经是朕的女人了,知道么,你是朕的女人!”尹世澜吻着她芳香的发丝,怕她记不住,狠狠咬下小巧的耳垂,用世上最温柔的语调道,“朕要把你关起来……从今往后,你便只属于朕一个人的了。”
“我不要……”柳轻瑾一番用力,终于让彼此拉开距离。
尹世澜下意识拽住她的衣袖:“你做什么!”
“我要去找扶白,我要见他——”柳轻瑾目光盯着某个方向,眼睛睁得大大的,像要破了,望穿秋水,脑子里只这么一个想法了。
尹世澜简直恨死,更拉住她不放,就在争执间,一道尖利的笛声凭空而响,凄厉异常,如同百鬼破狱,长嘶哀嚎地群聚一起,用尖尖的爪将夜幕撕扯得支离破碎,竟是听得人惊怖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