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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线娘子(106)+番外

柳轻瑾手脚冰凉,仿佛有柄刀把心肺绞得稀烂,浑身都抽搐不止,简直痛欲死……痛欲死……

爱愈深、痛愈深……当心灰意冷、被伤透了,便已成心冷、意灭。

“不、不要……”柳轻瑾恍然意识,惊恐地望向那个人。

白衣皎皎,长身静立,宛然隔世一株盛放的雪昙。

萧扶白极深地凝视她,深不见底的幽眸,那刻竟是炽浓而耀烈的,仿佛涌动出震撼天地,亦不可磨灭的情感,但终究只是一瞬,便彻底黯灭下来。

“你以为自己能走得掉吗!”尹世澜怨恨地开口。

萧扶白瞥了他一眼,不过淡淡一笑,却给人渗透进骨头里的冰凉:“我萧扶白想去哪里,这世上谁又能拦我?”

最后,他转望柳轻瑾,只吐出两个字:“保重。”

保重……

烟花散尽,蝴蝶醉死梦中。

“不要……不要啊!”柳轻瑾骤然发出凄惨至极地哀叫,漫漫长夜里,宛如子规啼血,发疯似的奔跑过去,伸着手,想要拼命地抓住什么,“扶白,你不要走,是我错了,是我做错了……你不要走……真的……不要离开我啊……”

身体传来“咯吱”的声响,像是无数根骨头在崩裂,连肌肤都被风撕开一点点地脱落,她跌倒在尸体里,又爬起来,满身满脸都沾着血,眼中流淌出血红的泪,仿佛地狱深处,悲极狰狞的女鬼,只是一味扯着嗓子哭喊,尖锐到一点点沙哑,到最后只能干干张着嘴巴,绝望地呼吸,亦如快死去的鱼。

而那人没有回首,身影化作白光,似塞外一点寒星,跃闪在夜幕里,渐渐,消逝在天际尽头。

走了……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柳轻瑾身碎一般瘫软下来,用手抱住头,伏在地面剧烈颤抖,痛苦地喘息。

悔恨的泪连绵不绝,蜿蜒如蛇一样滑入口中,苦涩腥浓的味道,欲把人溺死。

昏迷过去,月光漫上她的眉梢,是冰凉的吻,洇湿繁梦,更深几重伤色。

那一夜,破碎。

☆、血亲

西风长漫,百花凋残,只忆梦里笛音,断肠天涯念谁痴,散似朝云,无觅处、无觅处,醒来才知身是客,留不得,那一晌贪欢。

心痛若绞,倒不如一直眠去。瑞炉烬消,蜡柱蕊熄,灰自碎,泪始干。

头好似要裂开,柳轻瑾蜷紧身子,用手死死揪住发丝,恨不得给一根根扯下来,干白的唇哆嗦启阖,仿佛在念着某个名字。

有人将她的手扳开,银勺磕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响声,一点点往她口中灌入,是燕窝羹香甜的味道。

柳轻瑾一抖,咳了出来。楚梦尽碎,挣扎着醒来,纱幔半虚,华灯璀璨流离,不禁刺痛她的眼睛。

“娘娘您醒了。”宫女立时跪地。

柳轻瑾怔了好半晌,才慢慢坐起身,亵衣披发,憔悴似大病一场。

她抚着额头,意识恍惚地问:“这是哪里?”

“回娘娘,这里是沁吟宫。”宫女回答。

“沁吟宫……”她喃喃念了两遍,下瞬神经一紧,呼吸急促起来,望向她尖厉地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宫女吓得不敢抬首,低言重复一遍:“娘、娘娘……”

“娘娘?!”柳轻瑾忽然激动到下床,用力揪住她的衣襟问,“什么娘娘?!哪里来的娘娘——”

宫女战战兢兢道:“您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妃嫔,奴婢、奴婢自然该这样称呼的。”

柳轻瑾双手抖动着,指节已是突出青筋,最后松开她,朝外走去。

宫女上前劝阻:“娘娘,太医嘱咐过,娘娘您积郁过深,内伤未愈,这几日要在床上安心休养。”

“走开——”柳轻瑾一把将她推到柱子上。

恰逢此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高呼,尹世澜华袍长带,当跨门看到她,霍然怔在原地。

两厢凭望,默无声息。那是飞花惊梦,情逝梦里,而昔,只剩那诉也诉不尽的怨。

宫女忙跪地俯拜,而柳轻瑾冷冷盯着他,眼角蔓延开一层火烧似的热度。

尹世澜摈退众人,款步上前,目光温柔如七泉湖中一剪月影,缠绵关忧地落在她身上:“已经昏睡两天了,怎么一醒来就急着下床走动?如今孟冬寒至,你身子还没痊愈,也不多穿一些……”说着便解开自己那件明黄祥龙踏云的披风,要裹到她身上。

然而柳轻瑾挥手一挡,正巧撞到他的手腕,披风掉落地面。

尹世澜睫毛轻颤,只当什么也没发生,温声笑道:“饿了吧,朕这就命人去准备些清淡的膳食,先回床上躺着好不好?看看脸色这么白,精神真的很差呢……”伸出纤指,欲将鬓畔凌乱的青丝捋整。

柳轻瑾却像怕被蛇蝎蛰到一样,迅速退后,脱口道:“不要碰我!”

尹世澜动作顿了顿,雅眉微颦,仿佛有些迷惑,嘴里反复念着:“你叫朕不要碰你、不要碰你……”

清瘦的身形蓦然痉动,似乎伤到神经,他目中乍起愤怒骇亮的光,一把将她锢进怀里,恨不得立即撕扯成碎片:“你竟然叫朕不要碰你?!现在你已经是朕的妃嫔了,知道么,知道么?!”

“我不是!我不是!”柳轻瑾在他怀中疯狂地扭晃,“我才不是你的妃子,我已经答应扶白了,我已经跟他在月前许下誓言,等回到门里……我、我们就会成亲的……”

“你还在想着那个贱男人!”尹世澜简直气极发狂,用手掐住她的喉咙,颤抖如弦,却终究舍不得按下去,眸底有碎裂的痕迹。

泪水从眼角默默流滑,柳轻瑾全然感觉不到疼,回想那一夜,他就那样消失在夜幕里,头也不曾回,留给自己的,竟只有“保重”两个字。

闭上眼悔恨:“是我太傻、太蠢了……如此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最后害他险些丧命,伤了他的心……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亲手逼走了他……”恍惚入梦般说着,“扶白扶白,我一定要找到你,找到你……”

“王府里已经没有他们的人了。”尹世澜冷笑,刻意放缓语调,凑在她耳畔状若亲昵地低语,“朕不会放你走的,更不会让你找到他,永远、都不会。”

柳轻瑾睁开眼,里面一片冰凉,好似盛满冰晶慑亮的镜片,迎视望来,足可刺伤人眸,冷冷吐出几个字:“尹世澜,你好生卑鄙!”

尹世澜垂着眉睫,低低笑了两声,忽然把她逼到墙角。那背脊遭受强烈撞击,仿佛重锤敲打,柳轻瑾痛苦地一拧眉,只觉全身骨架都快散了。

“朕卑鄙?为何不说你好狠的心呢。”他颤着声音,竟是凄咽如兽的哀嚎,强硬钳住她的下颌逼迫对视,那眼神中犹若积攒了千年伤痛,闪烁出惊心动魄的光绪,“当时朕继成帝位,尽管朝政繁忙,却一心牵挂着你,为倾诉相思之情,挑灯不寐,知你识书不多,便在纸页上一点点绘出你的样子,在花间时的莞尔,在月下的怔怔入神……只想让你知道,朕有多么思念你……然而你呢,却把朕的真心视若糟粕,最后竟要跟那个男人双宿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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