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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42)+番外

景焄敲了敲桌面:“这麽说,乞颜已发现这件阴谋了?”

“当然,”百里霂点点头,“所以乞颜找到我,想与我国结盟,清理门户,此事我正在斟酌,还未传信给皇上,就听说京城中已有不少人参了我,看来我虽然在这偏远的边陲,还是有不少人惦着我嘛。”

“你和多少人结过梁子难道自己不知道?”景焄指着他鼻子道,“擅自与北凉王密会,这本就大大的不合规矩。再说朕可不准备与北凉结盟,此事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不管是谁赢,想必都要折损不少兵马,那就是我们攻打北凉最好的时机。”

“皇上,”百里霂叹了口气,“北凉不是找不到别的盟友,西边可还有讫诃罗耶国,这个暂且不提。皇上不是说朝中出了些事麽?”

景焄脸色骤然冷了,他顿了顿,突然问:“甯旭,你还记得杨锦栉麽?”

百里霂口吻略有些抱怨:“怎麽又称起我的字来,我都快忘了,”他想了想,“杨锦栉不就是湛晏长公主的驸马麽,我记得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酒色财气样样不缺。”

景焄继续道:“他在过新元的时候,从各地购了五千名歌舞姬,还置了四架供舞姬跳舞的云楼。”

“哦?”百里霂有些不解的看着他。

景焄盯紧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朕一月前才得知,那五千名歌舞姬全都是货真价实训练有素的兵勇,而且那云楼每架拆卸後都是一千只硬弩……”

百里霂倒抽了一口气:“他这是要……”

“不错,”景焄点头,“他这是要反了。”

“反了?”一直沈默的蓼湘终於失声叫了出来。

景焄拉住他的手,在掌心里摩挲了一番:“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蓼湘气息起伏的厉害,一时有些失措的样子,茫然的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反倒是百里霂开口了:“这五千个人就这麽轻易进入京城,皇上当时竟没察觉?”

景焄面色有些惭愧,他摇了摇头:“你是知道的,杨锦栉素来荒淫,喜欢狎玩舞姬,在这方面从来都是大手笔,先皇在世的时候都不管他的。每年都爱弄上千个女人来,过了一年再换掉,现在想来他是早有反心,慢慢的麻痹了朕的警惕。”他说到这叹了口气,“此事若不是有人告知於朕,两月之内,京城绝对要出大乱子的。”

“哦?”百里霂挑起一边的眉毛,“他若是真为此事谋划多年,一定是极为慎重,绝不肯走漏半点风声,那麽是谁……”

景焄知道他要问,也不隐瞒:“是湛晏长公主,朕的姐姐。”

百里霂低头想了想,又道:“五千人,想要拿下京城也非易事,他们莫非还有外援,”他皱了皱乌黑的长眉,忽然道,“是了,乞颜大汗说他查到阿尔巴拉私下与我们朝中的一些官员有秘密往来,想必就是杨锦栉他们,若是这样……他们是准备里通外国,野心不小啊。”

“朕想过了,”景焄依旧轻叩着桌面,“他这五千人并非是攻打京城,而是准备包围皇宫,也不会杀朕。因为杀了朕就坐实了谋反的罪名,到时候各地手握兵权的不管是真心报国也好,趁乱图谋不轨也好,都会打着勤王之师的旗号进京剿杀他。所以,他只是想胁迫朕下诏退位,弄个傀儡上去,好在朝中培养他的党羽。既然他与阿尔巴拉勾结,那麽想必是忌惮你手里的兵权,借他来牵制你。”

百里霂频频点头:“我若是他,也会这麽打算。”

景焄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现今,羽林军久未操练,里面那帮纨!子弟的懒散你比朕更清楚,用他们抵挡强弓硬弩怕是连一天也撑不到,何谈剿灭逆贼,真要等他谋反那日,擒住朕就好比瓮中捉鳖,”他脸色缓了缓,“正好又有人参你,朕借着这个机会索性出来,估摸着……”

“皇上……”蓼湘小声的打断了他,问道:“若是杨驸马真有意谋反,我们又怎能安安稳稳的出了京城?”

景焄听了这话,笑了出来:“若是别人,朕这招确是铤而走险,但是杨锦栉此人过於小心谨慎,什麽事都要反复谋划後才肯动手,他迟迟不见动作,应该是还在等待时机,静观北凉的动静。就算朕走了这步险棋,卖了个天大的破绽,他也绝不肯临时改了那个布置许久的计划,而在路上围堵朕。”他说到这又敛了笑,“更何况,朕走了,皇宫还在,朕的後妃,皇子,公主们,哪一个都可以拿来要胁朕。”

百里霂笑了笑:“皇上既然肯安心的将京城撇下,来这里找我,想必是有了什麽周密的部署吧?”

“周密倒谈不上,”景焄摆了摆手,“朕只是找了个能压制他的人。”

“安国公?”

“不错,朕从缁安请了安国公来监国,国公虽然年迈,仍是驰骋疆场半生的人物,余威尤烈,又是杨锦栉的舅父,量他这些时日也不会轻举妄动。”

百里霂面上有些不以为然:“皇上倒是很有把握,一个逆臣若是连君王都敢反,还会在乎区区一个舅父麽。”

第四十三章

“他这些时日不会动手,是因为很快有一个比与他舅父当面翻脸更好的机会,”景焄道,“每年的六月十二前後,老国公都会去蓟州祭奠他的故友,那个时候,就是杨锦栉动手的最佳时机。”

“皇上,”百里霂有点莫名的看着他,“恕我直言,皇上似乎很乐於看到有人谋反,连这次离京都像是给反贼提供个莫大的良机。”

景焄听完这话略有些诧异,随即笑了出来:“甯旭,你这是笑朕没有先皇的胆魄,不敢亲自冲入长公主府手刃了这个反贼麽?”

百里霂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此事没有这麽简单,皇上莫要以为一切都在手中,反而……”

“你说的不错,这件事没有这麽简单,”景焄沈声道,“杨锦栉背後很可能还藏了一个人,这人才是真正的主使,若朕擒杀了杨锦栉,无异於打草惊蛇,反而会逼他们提前造反。”

“此人藏得极深,朕将杨锦栉亲近之人都探查过,一无所获,若是想斩草除根,只有……”

“在他们动手之日也就是暴露之时,一举擒获?”百里霂几乎不用听完他的话,有些不耐烦的接道。

“真是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景焄斜了他一眼,“竟敢截朕的话了。”

百里霂摆正了脸色:“皇上没读过兵法吧?”

“怎麽?”

“恕臣直言,”百里霂觑了一眼皇帝的脸色,“皇上的整个计策,若要当真评断,真可谓下策。”

景焄的面容一瞬间就僵了,看起来很是恼怒,粗声道:“百里大将军运筹帷幄,依你看,如今该怎麽办?”

百里霂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件事皇上既已做了一半,也只有做下去了,臣即刻调兵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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