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每当吕氏酸溜溜地嘲讽起自家妯娌,总有那玲珑心肝的势力之辈上赶着替唐觅茹解围,不仅没让她占到半点便宜,还差点反受奚落。
吕氏气急败坏,又觉得颜面尽失,几次后干脆也称病不出,让唐觅茹独自去参加府外的宴饮,顺便躲懒,顺理成章地让唐觅茹独自处理年底的大小事务。
这样一来,唐觅茹不仅要参加宴饮,还要打点官眷与宗亲的年礼往来,而丰和楼与元和山庄也是客满盈内,这样大的年节,经营上少不得要找唐觅茹讨些主意。
这许多的事一头砸下来,唐觅茹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她思量再三,便顺势把刚出月子的孙萦请去看顾铺子里的生意。
孙萦虽当了十数年的闺阁小姐,却也是个灵敏聪慧的,唐觅茹只略花了些时间与她交待下工作内容与大致的营销思路,她便领会了唐觅茹的意思,随即干劲满满地去开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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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雪消冰融,是个难得的冬晴天。
唐觅茹安置好府里的事,便带了双繁去永国公府上参加寿宴。
刚在府门前下了马车,便碰见了同来参宴的申正初。
见了唐觅茹,申正初起了一丝恍惚。
眼前人披着件狐肷褶子披风,笑意盈盈的与他打着招呼,一如既往的莹泽照人。
十月里,许是在府里太闷,在那样秋风横扫的日子,嘉阳生了幼童心性,硬要出府去游船,结果中途船被歪风掀翻,她落水见了红,待翰林医官诊过脉才知道,原来她已有了身孕。
听见嘉阳落水又滑了胎,端王气得脸色铁青,一进府便劈头盖脸地训斥他没有照顾好自己的妻子,又警告他,若是嘉阳落下什么病根,便会剥了他的官。
随后,端王又强行停了他的官职,勒令他留在府里照看嘉阳。
等嘉阳病愈,他再回到大理寺复职时,僚属看他的眼光都带了些异样,皆是他熟悉的嘲弄之色。
与小郡主做了几个月的夫妻,他冷硬的心本被天真烂漫的她软化了些的。
小姑娘受了罪,他本也万分自责负疚,可经此一事,对她的怜惜却又都被满心的屈辱击退。
唐觅茹也听说了嘉阳流产的事,作为‘婆家人’,她和孙氏母女两个还硬着头皮去郡主府上探看过,幸好,那日没有遇见端王。
既然碰到了,少不得要关心下嘉阳郡主的身体状况。
申正初回道:“她身子已好很多了,只是还不大敢出门,怕着了风。”
沉吟片刻,又问道:“妹婿…可有信返?”
唐觅茹点头,又有些郁郁:“他应该要年后才能回京了。”
申正初右掌微微收紧,心底升起酸涩与怅然。
听闻霍明瑾对她很是体贴,霍尚书的夫人也是个柔善的人,她在霍府应该过得很好,此时也应当…很是挂念霍明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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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永国公在大齐的勋爵贵族中,也是非常德高望重的一位,今日的寿宴正是庆他的八十生辰。
永国公是已有重孙的老寿星,这次的寿宴,光是永国公府的亲眷都来了不少,更别提携家带口前来贺喜的官员之众了。
好容易碰着个晴日,国公府便在园子里搭了戏台供宾客观赏取乐,府里一片笙歌鼎沸,摆宴的厅中,则处处都是传杯送盏的语笑喧哗。
这筵席排场颇大,故而虽是严冬时节,却也免不了有些酒气熏天。
林少婉嫁到管府也有两个月了,与管二郎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有了婚姻的滋润,她气色丰盈,显得人比花娇。
唐觅茹与她在大小宴席上遇过几次,这对表姑嫂倒是意外的合得来,她还曾帮唐觅茹反讽过吕氏,当场噎得吕氏下不来台。
二人都有些受不了室内的气味,便相携去园子里看戏,中途闲话家常,不知怎地,就转到了林氏与霍知章的关系之上。
自林少婉所述中,唐觅茹知了自己婆母与家翁的往事。
年少时的霍知章,虽也是出身官家子弟,但因其父早逝,宗亲又都是些薄情之辈,不愿接济他们孤儿寡母。就连霍知章入族学念书的机会,还是在霍母的千哀万求下得来的。
母子二人靠着霍父留下的些许家财艰难度日,遍尝人世冷暖。
而霍氏族学偶有一次邀请了时任三司盐铁判官的方堂信前去讲学,方堂信对刻苦又聪达的霍知章印象深刻,想起自己与其亡父也是有过交情,又观霍知章是个可造之才,便顺势将霍家母子接入了方府照顾。
几年后,霍知章于殿试中摘下状元桂冠,打马游街,一时风头无两。
彼此还盛行新科进士摘花的前朝雅俗,白净美俊的状元郎,自然便被众人推选为了当之无愧的‘探花’人选。
临江的高阁之上,一群官家闺秀亦纷纷出了露台,三五成群地靠在凭阑上,只待一睹红袍状元郎的美姿仪。
张张青春绮貌,片片彩锦华服,一阵清凌凌的笑声中,沉稳又有贵气的将门小姐华容婀娜。
宜人的春意中,虽见高楼满芳,她却独似天台仙女,霍知章不自主地便驻目被吸引了。
这事自然被人笑告了宴席中的辅国大将军,林老将军性情豪爽,当场便问他是否愿意娶自己的女儿。
男未婚女未嫁,又是才子佳人的结合,新鲜的状元郎何有不从?
在林少婉的记忆中,自己的姑母与姑丈刚成婚的头几年,也是人人称羡的一对佳侣。
可自方堂信因贪墨被抄家,霍知章感念恩师情谊,费大劲赎出了方娘子,并最终纳其做了妾室后,这对夫妻便开始生起嫌隙。
闹得严重的时候,林氏也是想过和离的。
但她刚在娘家住下没多久,便被诊出有了身子,再加上霍知章日日上林府悔过,林氏舍不下恩爱一场的丈夫,又念着腹内的孩子,最终还是回了林府…
想到如今敬如冰的公婆,唐觅茹听完往事后,也是觉得唏嘘不已。
那厢林少婉不知想到什么,又咬牙切齿地补充道:“那方娘子也不是个善茬,本来只是借住在霍府,却千方百计哄得霍府老太君逼着姑丈为了子嗣之计纳她,之后又总是有意无意地在姑母跟前示威,在姑丈面前扮弱…表弟当年出事,也极有可能是她的谋划!”
唐觅茹低眸沉思,因为觉得其中的往事有些沉重,她从没有向霍明瑾问过这些,可林氏在教她管家时,却是有提及的。
林氏曾感叹,当初就是因为她对下人太温和,才会让下人找了连戏台子都搭不稳的曲艺班,害得霍明瑾被压断腿,受了那么多年的罪。
唐觅茹知道,婆母没明说出口的话,应该是和林少婉同样的猜想。
在唐觅茹刚接手中馈之际,故意给她使绊子的人中,她能明显地分辨出来,哪些人是吕氏授意的,哪些人,又是方娘子蓄意挑唆的。
方娘子的段位,明显高很多。
吕氏的人,大都和她一样头脑简单,只会拿些针头线脑的事蛮缠,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为找茬而找茬。